一日课毕,几个京中大员的儿子相约着到迎春楼饮酒,见和珅正在收拾笔墨,便腆着脸笑道:“善保大学究可?*透隽常与我们一道去消遣消遣。;
和珅一边拾掇着桌上的墨迹,一边淡淡地应道:“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尽兴些。”
和珅对那烟花之地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对女子素无兴致,被女人的脂粉气围绕着,除了难受再没有其他感觉。再加上他囊中羞涩,和那些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自是没法儿比的。
他以为自己的拒绝委婉又不失风度。殊不知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刻意装成假正经的样子,那些个孟浪少年,最受不得他这副模样。
待和珅回过神来,那伙少年的头儿已经站到了他的桌前,端起桌上未**的砚台,就朝那誊满端正小楷的宣纸上撒去。
黑白相间的纸张瞬间就被黑色的墨汁沾染了。和珅平静地看着那一摞废了的功课,将它们揉成团扔进了废纸篓里,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如初。那少年见和珅还是一副气定神闲、唇角带笑的模样,顿觉无趣,纠缠了一阵也就随着众人离去了。
少年一走,和珅紧绷的脊背就松懈下来。如今的和珅,内里是个二十五六的成年人,自然不会跟几个十岁的孩子计较,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从穿越到现在,他所经历的桩桩件件,都是原主前世的际遇,连他都要紧握着拳头将怒气忍下来。他无法想象,当年年仅十岁的和珅,是怎样熬过这一次次满怀恶意的羞辱的。
面对着出身就比自己高贵的公子们,他打不得,骂不得,不能动手,不能还手,能做的,只有忍。
和珅是带着怒气睡着的,次日走进讲堂,就见昨日那位挑衅的少年手中拿着什么,一群人围在他身边指指点点。
走上前去一看,白纸黑字写着一首打油诗:“千人石上坐千人,一半清来一半明,寄语松江吴学士,两朝天子一朝人。”这诗文下的署名,竟是明晃晃“善保”二字。和珅才看清纸上的字,众人就都发现了他,一时间喧闹声戛然而止。一部分学子同情地望着他,平素与他不对盘的几个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和珅禁不住蹙起了眉头,他有上辈子的积淀,知道这首诗的出处。这诗原是江南的读书人为了讽刺明末清初的降臣吴梅村所作。这吴梅村,是江苏太仓人,而这张纸上的诗,却将地名太仓改作了松江府。松江府的吴学士,说的不是吴梅村,而是这官学里的教习先生吴省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