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指指昏迷的左常辉:“暂时跟他一样了。”
感应不到头领的蛊人们显然有些懵逼,有的茫然停止了挣扎,有的本能地进行着抵抗,却没了原本那股悍不畏死的狠劲儿,松松散散的,很快就被人七手八脚地制服了。
南宫清晏转向双黄蛋,跟他交代了压制蛊虫、暂时令左常辉清醒的方法,又拜托琼花婆婆将这些人带给罗旭,看向血煞门的杀手时,稍稍犹豫了一下。
穆白知道,蛊人原本都是月明山庄的属下,身体里生生被放入蛊虫大多应当也不是出自自愿。江湖人要说起来,大约还是同情居多。
但血煞门不一样,在江湖上,血煞门就是血腥、暴力、恶的代名词。无论里头的人是善是恶,是否自愿,若暴露在了阳光下,都是人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
这是打在出身上的标签,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正与邪的标签时,很少有人会关注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倒不一定关系人性善恶的问题,而是人对自己生活环境以外的世界缺乏认知,至少缺乏全面的认知。靠想象完成的部分,便大多是围绕标签展开的。远一点,比如认为天堂总是光明圣洁美好的,地狱总是黑暗阴森可怖的。近一点,比如认为大侠总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恶徒总是清一色黑心烂肚肠的。
有些概念根深蒂固,让人压根不觉得需要审视。前世的南宫清晏也觉得正邪之间是黑白分明的,直到屡遭背叛和陷害,又遇上了天魔教众人,磨合了很久,才明白凡是并不绝对。而这一世更是知道,忠叔便是出自血煞门。
清安派现在正混乱,罗旭压根不可能分出更多心思给这些杀手。在舆论的压力下,最大的可能便是当众处决了。这在武林中并不少见,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大快人心的事。
南宫清晏顿了一下,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开口:“婆婆,可否请您辛苦一下,查一查这些人中哪些是真正穷凶极恶的,哪些是罪不至死的?那些身不由己之人,或许还可以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穆白顺着南宫清晏的目光看去,那些杀手大约都觉得一旦被擒肯定不能活命,有的凶悍地试图挣扎,有的麻木不仁,有的眼中满是绝望,有的一脸仇恨地瞪着眼前的所有人,也有那么寥寥几人,眼看挣脱无望,空洞的眼中竟然露出了一点解脱来。穆白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判断最后一种情绪的,但看他们的模样,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琼花婆婆一愣,细细看了南宫清晏两眼,眼神柔和了几分,开口却是一副不赞同的语气:“教主觉得这些人还有救?”
南宫清晏轻笑着摇摇头:“婆婆这是在试探我呢?”
琼花婆婆不知南宫前世早已了解透了她的脾性,故意撇了撇嘴唱反调:“只是担心教主一时妇人之仁,以后难以收场罢了。你可知这些杀手从小都是如何培养起来的?能活到现在,许多人跟好斗的野兽没啥两样,并无什么善恶是非的观念。若硬要说不同,那便是他们有凶兽的残忍,却比它们更加狡猾,善于伪装。他们可以在斗不过你时伪装成小绵羊,然后脱离了你的掌控之后,瞬间露出獠牙……唔,教主自然不怕他们的,但若他们远远地躲开你,然后肆无忌惮地重新害人呢?”
少年人有颗良善的心是好事,但却不能太天真。
“所以南宫才请婆婆亲自出手,费番功夫分辨一下谁是妖魔鬼怪,谁还良心未泯啊。我们都相信婆婆法眼下,有小心思的人无所遁形,婆婆您自己没有这个自信么?”穆白笑眯眯地接口。
琼花婆婆一噎,没好气地白了穆白一眼:“小滑头,以为戴高帽和激将法就有用啊?你知道这事儿多难处理么?漏了一个跑出去都可能害了无数无辜的人,难不成还派人一个个监视着?”
他们这会儿自是抱着做好事的心理,万一不小心变成了纵虎归山,那些潜在的受害者不无辜么?好心办坏事,有时候其实并不值得原谅,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善良,一拍脑袋草率决定一件事,哪怕初心是好的,带来了坏的结果也不能免责。
“不是立刻便放了。十恶不赦的自然要处决,尚不明确的,有心向善的,先留在教内,唔,可以安排他们做做事,养养性子,日久见人心,先过个十年八年再说吧。”南宫清晏摇摇头,“一时之间考虑不周全,但想来给他们一个容身的地方,哪怕不自由些,也不算亏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