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第三日,夜晚宫中宴席,明日齐琼就要护送琴倚去往突厥。齐琼早已换好衣服,等着时刻将近就去往宫殿。现在齐琼回来,可以掌管隐阁,罗巍平已经没有继续留在朝廷的理由,也辞去职务,待齐琼一走就协同梨悴去游山玩水。这是梨悴一直想过的生活。梨悴害怕房事他就忍着,梨悴不喜朝廷他就带她远离朝廷。只是这五年来他要留在朝廷关注着朝廷对江湖阁派的态度,关注着隐阁的发展,若是朝廷对隐阁不利,他也好从中斡旋。所辛,梨悴毫不介意。梨悴也常常感到幸运,有一人不顾她身份,关注她平生所愿,带给她快乐,甚至不惜离家,带她远离泥沼。一生得遇此一人,还有何求。
齐琼跨上马车时,梨悴递给他一把匕首,齐琼一愣,“这是?”
“这是哥哥给我的。”梨悴的笑容羞怯又安然,“送给你吧,一路平安。”
“嗯。”齐琼点点头,握着匕首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你们也一路平安。”
“嗯。”罗巍平搂上梨悴的肩,“等我们到了江南再去找你。”现在梨悴已经取下面纱,平淡地面对自己的脸。她的右边脸颊有半个巴掌大的疤,是大火留下的。可遮去这一块疤,她也是风华绝代,与弢君有五分相似。
齐琼点点头,终是放下帘子。马车行驶,下午太阳正是炎热,车厢内更是闷热。齐琼看着手中的匕首,匕首寒冷,顺着手臂一路冷到心里。五年了,这刮骨之痛也已过去,却还是不能一笑置之,夜半回想,总是觉得孤寂。他很后悔,明明知道弢君在鹤州,为什么不早些接他回来。他那时是想着先把事情处理好,先把琴倚的事情处理好,到时接弢君回来之后就没有人再赶他走。可是他没想到琴倚下手那么快,连一个新年也不给他过完。
宫中丝竹也与他无关了,他漠然地看着台上各个女子,有一个女子一身白衣纯洁,只有一簪束发,她上去弹奏的是琵琶,轻拢慢捻,隔绝尘世的样子有几分弢君的神采,齐琼不禁看得痴了,女子下去许久他还回味着。被一直关注这边的琴倚见到,那个女子竟然被鞭打,这边华衣贵人推杯换盏,巧笑倩兮,那边白衣女子满身伤痕,哭声切切。
别人的悲苦永远阻止不了一些人继续寻欢作乐,哪怕别人的悲苦是这些人造成的。
日子过得很快,齐琼已经护送琴倚走了一半的路程,已是八月了,天气仍然炎热。在一处水流旁,琴倚一身红衣,凤冠霞帔,脸色苍白坐在水边。齐琼一身铠甲走近,抱拳道:“公主,该启程了。”
琴倚望着水流,道:“齐琼哥哥你带我走吧。”
齐琼大惊:“这……不可。”
和亲公主出逃这是多大的事,弄不好还要引起两国战火。琴倚凄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琴是因为我名字里有琴。”
齐琼道:“这只是巧合罢了。”
“嗯,巧合罢了,执念罢了。”琴倚笑着,充满了凄艳。她起身,又钻进马车里,马车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此生,她的命数已定,若有来生,她定要潇洒活一场。
琴倚之事告一段落,齐琼回到长安时是九月份了。九月份,是他与弢君初遇的月份。
他的马车刚刚驶进长安,便听闻柳右相遇刺一事,所幸有惊无险,柳右相只是受了一点伤。齐琼去了皇宫交还军印,便也要启程去往江南了。此后一生,是他自己的主宰,他不用再依附何人,也不用……为何人提心吊胆。他去看了他二哥齐隼,齐隼现在是长安守城校尉,前途无限,齐燿也已经是一个少年郎,见到他也不再搂着脖子往上蹭。有时候想想,真是命运无常,分离之后又是分离。从齐隼家出来,他径直回了山庄,他大哥的墓设在那里。扫墓祭拜过后,他看着独幽阁前的梅树,坐在梅下,此处竟是野草萋萋,他问管家为什么不打扫这里,管家说这里闹鬼,没有人敢来打扫。
闹鬼,是弢君的魂魄回来了吗?齐琼倒是希望如此,他坐在梅树之下,观望着天空上的繁星,沐引站在一旁陪着他。他忽然道:“沐引,你来齐家几年了?”
沐引恭敬道:“十年有余了。”
“十年有余……你今后有何打算?”
沐引听出驱赶之意,忙跪下道:“沐引愿陪侍公子左右。”
齐琼取过一旁矮桌上的清酒,浅酌,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沐引急道:“属下早已没有家室,若不是公子带回不知往何处去,如今公子要让我去哪里?”
齐琼声音变冷:“当然是回皇宫,等着皇帝给你下一个任务。”
沐引一愣:“公子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齐琼靠着嶙峋的梅干,“你来齐家十一年我未曾亏待过你,你将我的情况事无巨细报告皇上我也不怪你,如今我已无甚价值再去窥探,你便走吧。你在我身边也应该知道我一直讨厌别人盯着我,留你只是为了堵住下一个前来窥探人的路。”
沐引无话可说,思索半晌然后道:“公子是如何发觉我的。”
“那次下霓城埋伏民星门,派你守着弢君你却非要跑来我身边。那时我身边有那么多兵士,若是你不来计划也不可能失败,可是你还是来了,除了监视我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公子……今后该当如何?”
齐琼饮尽一杯清酒,看着远处梅枝掩映间似乎有一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