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处!”吕不韦心中有数,四下打量,知道虞楚昭定就是藏身在这附近,但是偏生就是找不到那小子的踪影。
吕不韦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正踏在虞楚昭身上!
任谁都想不到虞楚昭会将自个儿往地里一埋了事。
虞楚昭胸口被吕不韦踩的生疼,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已经折断了,但是他强忍着硬是没哼出一声,长时间的屏住呼吸已经让他意识朦胧,但是他却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呼吸,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血液溢出喉咙,虞楚昭强行吞咽下去,头晕目眩中,却感到胸口猛的一松,吕不韦离开了这处!
虞楚昭难以抑制身体的本能需求,丝丝缕缕对的空气重新钻进发疼的胸口。
吕不韦登时鼻翼张开,全身动作一顿,视线就往坟茔上扫去!
虞楚昭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大事不好,心中绝望升腾而起,眼见就要功亏一篑!
但就在这时候——
“什么人!?”吕不韦乍然暴喝一声,眼珠疯狂转动,试图捕捉到刚刚听见的声音的来源。
“吕相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苍老又油滑的声音响起来。
吕不韦眯起眼睛望向来人,面上诧异一闪而逝。
虞楚昭心头顿时一震!那分明就是宋义的声音!
“宋义这是要做什么?”虞楚昭茫然心道,拿不准这突发状况是好是坏。
虞楚昭心中忐忑难安,犹如被架在了火刑柱上,点火的时候天却好巧开始下雨。
宋义身为故楚令尹,和吕相国地位相当,两人也算是旧识,只不过是新仇旧恨撤掰不清的旧识。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吕不韦笑道,出口的话却不像他脸上的笑容一般和善。
吕不韦也确实像众人一般,以为这宋义在巨鹿开战前便被项羽做掉了,无人知道这宋义居然还好好的活在吴中。
如今再见,吕不韦登时心思转过数圈,掂量着这人是如何死里逃生。
“吕相国这就说笑了,那黄口小儿如何就能要了老夫的命?”宋义轻飘飘的开口,话答的模棱两可,神色高深莫测。
吕不韦缓慢的捋过雪白的胡须,眼珠子一转,思及宋义儿子投了齐,再一联想韩信灭齐,宋文却安然无恙,当即觉得这宋义也是叛了楚投了汉的,自以为想通了这个关节,便不在这处纠结。
“你怎在此处?虞楚昭在哪!?”吕不韦本以为这一趟该逮着虞楚昭了,结果出来的却是个宋义,是以,不耐烦道。
宋义一派悠然,背着手缓缓往吕不韦身前踱去,一边开口轻蔑道:“他?一个废物值得老夫费心留意他的去向不成!?”
吕不韦冷笑:“那你为何有到此来”
宋义踩在虞楚昭身上站定,下脚正好将一撮土踢在虞楚昭露在外头的鼻梁上。
虞楚昭本被踩的龇牙咧嘴,被那撮土一扫鼻梁,当即一僵,心道好险,旋即明白了宋义的来意,竖起耳朵来。
只听宋义悠悠然道:“碰巧路过而已,顺便一提,虞楚昭这会子可是和那一干将领闹翻了,你估计他会去何处?”
吕不韦自然对宋义那“正巧路过”一说怀疑的很,只是他眼下关注的是后头那一句,于是,精光四射的双眼缓缓眯起,上下将宋义一打量:“你是说……那虞楚昭自投罗网去了垓下?”
吕不韦这话出口便是满满的诧异,他这样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虞楚昭会在项羽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去垓下的。
宋义肯定的点头,嘲讽道:“也是个痴儿。”
吕不韦料想宋义这贪生怕死、贪慕权贵的,这般说辞怕也是想借自己之手除了虞楚昭,免留后患,对于这样的人,这时候说出口的话反而可信。
蹙眉沉吟半晌,吕不韦开口:“那就当老夫白跑一趟。”
说着,吕不韦便烟雾一般缓缓将身形散去。
虞楚昭只觉得危险消退,方将高悬的心放回肚子里。
“宋令尹……”吕不韦的声音突然再现,接着才又缓缓消失。
宋义全身猛的一颤,佝偻的身躯瞬间倒地。
虞楚昭被身上重量猛的一压,险些一口气就这么背过去,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动不敢动,只感觉到什么温热的液体正渗透土层一点一点低落在他身体上。
又一会儿后,才听得宋义吃力的声音艰难道:“虞楚昭……好,好出来了……”
虞楚昭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宋义这是知道自己在下头地里藏着的,算是赶来救了自己一命,连忙爬出来,顺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宋义。
“宋……”虞楚昭犹豫的去摸宋义,一时间不知道该直接称呼此人名字还是叫一声“宋令尹”。
下一秒,虞楚昭的手被一只湿漉漉的手碰着了。
那手上灼热的温度较虞楚昭眼眶顿时红了,他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吕不韦最后那句话出口的时候,也就是对宋义下杀手的时候。
那渗透土层的温热液体,也是这老头的血液。
“老夫……也是楚国人……”宋义半睁着眼睛看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嘲讽,像是知道虞楚昭心中所想何事。
确实,虞楚昭心中,宋义那就是贪生怕死、空谈清议之辈,试想,能在巨鹿战前将自己儿子送去齐国当使者的人,又谈何忠诚?
“老夫……是个父亲……却亦是为人臣者、为国民者……呵……”宋义咳嗽着感叹一声,嘴角露出一点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