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家最……最好的酒?”他一激动,又给旁边掀帘子进门的客人带进来的寒风一冻,舌头都捋不直了,只管将那酒坛重重地按在柜面上。
方入夜,客人不多,掌柜趴在柜台前,伸着肥短的指头灵活的拨弄着算盘,此时给那哐声一吓,转头一看,愣了,继而瞪圆一双小眼望过来。
霜白脸一热,嚷道:“……最好的酒……我有钱……要最好的!”
那掌柜的滚圆的身子往前一拱,就着那灵活的食指在酒坛里一蘸,只管将指头往嘴边一送,低头嗅了嗅,继而眯起眼睛舔了舔,啧啧两声,这才抬头盯起霜白来,一时也不作声,只将那滴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转了两圈,才幽幽开口道:“你小子多大了?”
酒壮怂人胆,霜白恼怒,他脸老早就涨红了:“早满十七了,把最好的酒拿出来,休要糊弄于我!”
掌柜的慢慢垂下眼皮,摇头晃脑一声轻叹,摇摇晃晃转过圆胖的身躯,从架子底下取出一只碧绿j-i,ng致的酒坛来,霜白一看,这酒坛子明显比之前黑漆漆其貌不扬的坛子好看多了,才一声冷哼,捧起酒坛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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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揭开封泥,一股醉人凛冽的果香扑鼻而来,他先将旧碗清一遍,缓缓倒了半碗,捧在手心,抿一口,入口先是混杂着的各色果香,接着冷冽酒浆涌入口舌,泛着淡淡的甘甜,眯着眼睛一饮而尽,方有一股温和的辣劲自胸腔慢慢上涌,温热四肢百骸,好酒!
就这么不知不觉干了半坛,少年眯起眼睛,茫然望着人群百态,世人皆有烦恼,都说酒易醉人,醉了容易忘记,只是他喝了这么多,怎么越喝越清醒,难道非得那些难以下咽的才行?
其实,最初也不是没有挣扎、犹豫过的,喜欢了那么久,守了这么久的留钰,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叫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自己在一旁口不对心,微笑祝福吗?
那瞬间,他惊慌的目光顺着留钰的视线望到场上——
一道黑色矫健的身影猛从人群中跃出,横里踢出一脚,他人跟着在半空一扭,瞬间踢飞了七八个人……
霜白起初还侥幸,厉害不代表人好,人好也不见得适合,说不定,没准……没等他想出合适的借口,斜阳余晖趁那人纵身跃起,又在半空里将他半边轮廓照亮……
少年眼睛一亮又一黯,慢慢又垂下头去,灌了口酒,浑然不觉自己露出个浅而又浅的笑容来……
这样耀眼的人……世上就是存在一种,他站在你面前,你拼尽全力也追赶不上的人,面对这样的存在,最恰当的举动莫过于后退半步,露出得体的微笑,祝福他能给留钰带来幸福……
——据说是力量分院新生的首席,出身世家,与他们这群孤儿不同,有着珍贵的姓氏。他曾在迷雾森林历练的队伍里,先一步遇见了他,对方声音低沉、沙哑,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听,人也不错,他不曾与他说过一句话,对方却远远的提醒他,不要往前走了,河水远比看上去要深……
这样的人,一定比自己,更能让留钰幸福吧……
他一个人对着酒坛坐着,一个人端起酒坛,一个人给自己倒酒,慢慢的喝酒,有时候甚至举碗一饮而尽,眼前不知何时现出留钰并不存在的身影,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霜白跟着,傻呵呵的笑起来。
都怪你,怪你,是你说要在一起的,可为什么又喜欢上别人……都怪我,是我不好,什么都要当真……少年低声呢喃里渐渐染上了哭腔。
身后走马观花的世界,一时人影浮动,周遭变得热闹起来,不断有人大声嚷嚷,不断有人打他身边路过,间或惊诧的望他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酒鬼?少年脸颊上染上桃花般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舌头有点打结,整个人热烘烘,轻飘飘的,仿佛一缕云絮,随时随地准备飘起来。
乐器声接连着吹奏,回荡在整个大厅间,酒桌一桌桌推开,露出中央一片大圆,有人成双结对的跳入其中,跳起舞来。
霜白乐呵呵的,但见有人看他,不由大怒,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让留钰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对方大惊,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一旁伙计忙上前圆场,店里正举办脱单活动呢,你们都是同学,相互间包涵包涵……
少年一把抢过伙计手里的酒坛,他们脱单关我屁事,你没看见我有伴吗?
“留钰,”他顿了顿,望向对面笑眯眯的留钰:“你干嘛傻笑,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咱们是一起的,才不跟他们脱单,才不……就不!”
周遭恍然陷入寂静,霜白跟着一征,忽而在满屋迷离的灯火中,忆起了从前——
那是傅光长成如今自命fēng_liú倜傥、英俊无双的脑缺少年以前……
小时候的傅光,人长得矮矮的,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很是可怜的样子,他才跟留钰常带他去玩。某一年冬至,抚育院里准备了舞会,他们原本打算溜出去玩,结果被谁告了密,只得硬着头皮参加。
霜白不知道怎么想的,解开了傅光脑袋后边遛着的小辫子,跟留钰一人一只,编成了两条羊角辫,又从化妆室里偷来胭脂、口红,向女孩们借了条花裙子,直把傅光打扮成个洋娃娃。
傅光在舞会绚烂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