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开口质问:“爷爷,我做错了什么?”
西守培呼出的气息里都是酒气,他死死盯着西野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恶毒:“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没想哭的,眼底却发胀到模糊,声音都有点发劈:“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我不知道!”
西野的神色激动起来,西守培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他要的效果。他厌恶极了西野平时油盐不进的模样,他想看他痛苦,看他愤怒,看他流眼泪,想让他活着,但又绝对不能活得舒坦。
“你浑身上下有对的地方吗?”他掐住西野的下巴。
面对着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西野竟不合时宜地走了神。他想自己被齐屿给宠坏了,宠得爱哭爱委屈,宠得竟然接受不了以前过惯的生活了,明明没什么的,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
西守培粗糙的手下滑,掐到西野的脖子上:“不说话了?想你那个小男朋友?”
西野的脑子中仿佛被扎了一根刺,鲜血淋漓,几乎无法思考。他牙齿打颤,哆嗦着问道:“你在说什么?”
手指上粗糙的硬茧硌着皮肤,能感受到下面血管的跳动,西守培使劲捏了一把,将西野甩到地上。他像一头困兽,在屋里转了两圈,视线还是放到了西野身上。
“你他娘的还真以为老子不知道呢!我告诉你西野,”木棍重新被捡起,砸了下来,西野却仿佛傻了,再也没躲,“你别他娘的尽干变态的事!”
闷响之后是疼痛,西野却不在乎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西守培知道了,他和齐屿完了。他怔怔地盯着胳膊上新添的伤,突然想起来,今天回来之前齐屿还在生气,扭着头连亲他一下都不肯。回去齐屿要检查的,要怎么办呢?
他突然爬起来,咬着牙向着西守培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水泥地面上,泪与血混杂着砸在身前,和地上原本的脏污混成一片。
他抬起头,看向站着喘粗气的西守培:“你打吧,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随你怎么打,打死算了。”
“但只要你留我一口气,我就当你同意了。出了这个门……”他的手指使劲抠进地面,指甲都要崩断,“你就不能再管我了。”
最后,他喊了一声,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爷爷,你不心疼我,可他心疼。”
西守培有很多年没见西野这样哭过了,细想下来,这些年,似乎连他的眼泪都没再见过,这样毫不掩饰的模样,好像还是他三四岁时候的事。
他以前会跟别人抱怨,说不知道怎么就捡了这么一个怪胎,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孩子,疼了不知道哭,被人欺负了也不告状,永远一副不哭不闹的样子,看着就招人烦。西守培当时以一句话总结:“会哭的孩子有n_ai吃,我家西野这模样,不是一个享福的命。”
其实被他捡到,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命呢?
他感到有些累,狂妄恶毒的愤怒让他这副身体吃不消了,他老了,一晃眼就七十多岁了,蹬了很多年的三轮车都吃力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把棍朝西野扔了过去,砸在他小孙子的头上,然后哐当掉到地面上,骨碌了两下不动了。
西野觉得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壳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像弹在塑料薄膜上带起的震动,什么都不在了,只有他自己。
过了很久,一丝坚持不懈的声响才穿透了他耳边的屏障,先是微弱地传入脑海,被意识捕捉了一瞬,然后逐渐清晰,越来越大。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手机铃声。
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撞进房间,磕跪在床头的地上。床上扔着的手机因为来电闪着幽幽白光,在黑暗的房间中简直要刺痛他的眼。
西野盯着那光看了半天没伸手去碰,铃声戛然而止,那一瞬间的空寂仿佛攥住心脏的巨手,西野慌乱地把黑了屏的手机拿过来,这时,屏幕再次亮起,接下来仍旧是那响了一整个晚上不停歇的铃声。
西野在胳膊上使劲咬了一口,把那些没用的眼泪全都憋了回去,试了几下,觉得差不多能平稳地说话了才点了接通。
齐屿的声音立时响起:“你现在在哪?给我一个准确地址。”
西野动了动嘴,只发出来最开头的一个“我”字就再没了声音,哽咽完全堵住喉咙,等好不容易呼出这口气后是止不住的哭声。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声比一声毫无顾忌。
他的身体和意识分离了,意识飘在身外,疑惑又懊恼地说,有什么好哭的,没什么好哭的啊。身体却完全脱离了控制,没有什么悲喜,只是想哭,只是要哭,那哭声像迅疾的水流喷泻而出,就像这么多年死命咽回肚里的眼泪一并返回来了一般,逮着一个缺口,就不要命地往外涌。
齐屿刚接起电话时的愤怒和冷酷瞬间被击得粉碎,着急地连声问怎么了,到最后只能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别怕我在这呢”。
西野每次试图开口,第一个字刚刚要吐出喉咙,字音还没出全,就又被哭声吞没了。他没有办法说话,即便他很想告诉齐屿,你别担心没事的,却只能毫无办法地用哭声让他更担心。
最后齐屿在那边说道:“宝贝儿,你跟我说一下地址可以吗,然后去门口等我,我保证二十分钟内到你面前。”
西野模模糊糊地从牙齿间磨出几个断续的音节,齐屿愣了半天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