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论断,她竟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正是如此。只要走出这家咖啡馆,我恐怕马上就会死。”
莫斯克维奇紧绷着脸,对opia行事风格的反感一瞬间卷土重来:“他们怎么会让你——”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们只是认同了这种做法的可行x_ing。”雷诺夫人果断地回答。“我希望能将自己死亡的意义最大化,就像过去我竭尽所能地压榨自己生存的价值。”
“死亡难道是什么简单清爽的事吗?”莫斯克维奇干巴巴地质问。
“只要选对方法,它从不拖沓。况且,”雷诺夫人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咖啡。“即便今天不死,绝症也不会让我活多久。”
“你们怎么都那么极端啊。”莫斯克维奇喃喃自语。
对此,雷诺夫人只是一笑置之。她将那个档案袋递到莫斯克维奇手中,郑重得像是移交一件珍宝:“所以,在死神来临之前,我希望能够再见你一面,哪怕并不能获得你的谅解。同时,我希望能把本应属于你的一并奉还。这里面是你的大部分实验资料——从基因来源到实验记录,其中的东西至少能够涵盖你生命中的前二十年。后面几年的材料因为时间太过接近,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已经销毁了。如果你对它实在是厌恶到完全不想再看一眼的程度,随时可以把它烧掉,这是你的权利。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曲折纷乱的话语似一丛荆棘堵在莫斯克维奇胸口,令他想紧攥着最后的机会再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此观之,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雷诺夫人确实到了洒脱的境界。她浅棕色的双眼已不复年轻时的透亮,皮肤上的皱纹和沉淀的色素也共同证明着时间的作用。可她依旧沉静地微笑着,仿佛死亡和工作一般,都是理所应当、无需犹疑的必然。
“我或许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称职的母亲。对于洞察者计划下的残酷牺牲,我不希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把握住生命的第二种可能。另外,”她抚摸着莫斯克维奇的脸颊,眼里似有泪光,嘴角却带着笑。“你十六七岁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兄长几乎一模一样。”
雷诺夫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裙摆。动作优雅,神情矜持,像一位行将赴宴的贵族。她向着自己的“孩子”微微颔首——或许是道歉,或许是告别。紧接着,她拎起空空如也的挎包,头也不回地向咖啡馆门口走去。
——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你都是我的骄傲。
莫斯克维奇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酸涩的很。“……伊莲娜?”他回过头,不自觉地小声叫她的名字,脑海中依稀是若干年前年幼的自己被抛在实验室中无助的情形。
可她没有回头。
克里斯汀·雷诺——伊莲娜·科莫罗夫斯基站在咖啡馆门外的人行道上,呼吸着城市街道并不清新的空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释然表情。
她已不必回忆那些惨痛的经历,也无需在信念与道义间自己折磨。激光瞄准的红色光点在她米白色外套上的心脏位置跳动。她甚至像个做事不知轻重的少女,玩笑似的伸手触碰那个红点,并用许久没有说过的波兰母语轻声默念:“来吧,甜美的死亡。”
来自对面大楼顶层的大口径狙击子弹瞬间洞穿了她的心脏。雷诺夫人瘦弱的身躯只晃动了几下便倒在地上,涌出的鲜血很快淌成一片,浸红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另一枪补在头部。几秒后,她的口腔不再溢出血泡,逐渐扩散的瞳孔正对着城市上空的y-in霾。
这是他们的重逢,也是他们的诀别。
凶手使用了□□。比起枪声带来的直接恐慌,人群先是一阵惊诧的沉默,紧接着才陷入毫无头绪的喧哗与混乱。正如以往发生过的恐袭事件,不少路人尖叫着冲进咖啡馆寻求庇护,咖啡馆中不知情的客人见状也都慌乱地躲在角落和桌下,唯恐身在暗处的枪手会突然出现,对着无辜的人群疯狂扫s_h_e 。服务生躲在柜台后,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而在焦躁恐惧的人群中,莫斯克维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向门口走去,瞪大的双眼目光恍惚:“等等,伊莲娜——”
史蒂文冲上去,拦腰抱住了他,直接把人拖进最近的角落蹲下。“你冷静一点!外面都是s_h_e 程内的危险区,你也想不明不白的死在他们枪下吗?!”
莫斯克维奇挣脱的力气意外的大,史蒂文险些控制不住他。前探员的火气也上来了,差点就是一拳招呼上去。他响亮地“啧”了一声,随手捞过身旁桌上的半杯冰水,对着莫斯克维奇的脑袋兜头淋下,把对方冷得一噤。
史蒂文死死攥着莫斯克维奇的肩膀,声音自牙关挤出:“我也很敬佩她,但我更不希望看到悲剧再一次发生。我必须阻止你一块送死。”
耳畔路人恐惧的喧哗就像噪声的海潮,裹挟着莫斯克维奇的大脑孤独地漂浮。头发上的水渗进衣领,他打了个寒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史蒂文。
莫斯克维奇的嘴唇翕动着,却没说出一句话。他无助地抓住了史蒂文的衣袖,后者紧紧抱住了他。
“我在这。”史蒂文重复着,手中已经握好了枪,随时准备与袭击者正面交锋。“我还在这。”
——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了。
“你不能死。”莫斯克维奇把头埋在史蒂文肩上,声音低哑,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