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跟予辰真的好像。龚昊熠这麽想,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这个无理的陌生人发怒。
郑予辰看自己无法激怒龚昊熠,也乾脆赌气不说话,车子在山路上绕行时,他们都没有搭理对方,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直盯着前方。
郑予辰的双手不停的搓揉,最後终於下定决心,轻声开口:「跟我住在一起的朋友死了,死於爱滋病。」
龚昊熠收起撑着下颚的手,转过头来望着他。
「他身边没有亲人,我是唯一陪他走到最後的人,我们这种人,不被社会跟家庭接受,所以也有了终老一生的觉悟。」郑予辰垂着眼帘,似乎走进了回忆的长廊,「但你不同,你可以有家庭,有爱你的妻子孩子,甚至你可能会成为爷爷,外公,被围。」
龚昊熠还是没出声,只是很专心的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看着你,想到我死去的朋友,突然觉得上天很不公平,所以刚刚无理取闹的发了脾气,对不起。」郑予辰说完没有再看他,站起身走到巴士前面,坐回他的同伴那里。
龚昊熠望着他的侧脸,即使口罩遮住了大半,那双眼睛还是被染上一层黯淡。
他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只能这样望着他,像个低级的偷窥者。
第一天的行程在逛完野生动物区後结束,大夥都被安排住宿在园外的青年活动中心,晚上大夥在食堂吃饭时,龚昊熠发现翊行人不见了,左右张望一会儿决定询问另一个解说员。
「翊行其实很讨厌人多的地方,这会儿应该在外面散心吧。」那人用眼角瞄了眼门口。
龚昊熠点了点头,其实没有必要在乎翊行怎麽想他跟小真的婚姻,但他就是无法不介意那人说着抱歉时眼底闪动的寂寞与脆弱,像一只被拔了牙还在那虚张声势想吓走敌人的狮子。
但那根本吓不了人,只会让知道内情的人心痛,更加无法置之不理。
郑予辰望着天上银盘一样的月亮,用力深呼吸几口气,掏出手机,拨了一串他以为永远不会打出去的号码。
响了很久,他甚至以为对方早已换了号码,毕竟都已经六年了。
「喂?」
一个清脆女声突然出现在话筒那头,郑予辰的心被用力弹了一下。
她的声音一点都没变。
「小真?小真,我是予辰。」他紧紧捏着手机,声音竟然无法抑止的哽咽起来。
那一头顿了一下,突然传来轻轻的啜泣声,他不知道该说甚麽,只能屏着气站在那,等她心情平复下来。
「哥,这六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小真的这句话结实的逼出了他的眼泪,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後才发现她根本看不到,赶紧用力清了清喉咙:「很好,你呢?」
他们是同时降生在这个世上的双胞胎兄妹,因为造化弄人,聚少离多,怎麽不让人唏嘘感慨。
「我离婚了,但现在过的很好,都过去了。」小真擤了擤鼻子,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