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澄长叹一声,一旁的老郑和陈留也唏嘘不已。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张兰今天会在郑致和三两句的逼问下就自爆了的原因。她已经到了自己可以承受的临界点,在长久的黑暗无望的压迫下,人的理智和忍耐力都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人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而一旦你面对上熟悉的曾经的朋友,教导过你的前辈老师,在他们关怀的目光下,你还要催动起全身的力量去压制自己的倾诉欲和求助欲,继续去欺骗他们、陷害他们,这样的事儿,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而张兰显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摧毁了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道出了实情。
其实有的时候善恶就在一念之间,人如果能早点放下被他人胁迫的软肋,也就能早点解脱。如果放不下,那就长久会被人挟制压迫。人活一辈子,身上背着的不仅仅是生活的担子,还有随之而来的外界的看法评价,它们是一个人人生路走到现在,自我奋斗和与人交往的过程中积累下的全部社会价值,也是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些东西很重,背在身上成为每个人外貌的一部分,有些人看上去破败不堪,轻飘飘不值一提;有些人看上去光鲜亮丽,全是宝石金玉,沉重不堪又不能轻易放下。张兰是后者,她曾拥有美好的婚姻,闲适体面的事业,富足的生活,让人无比羡慕。可是一切的打击来得太快,飞来横祸如白蚁直接钻入内部啃噬了生活的芯,而表壳还暂时维持着原貌。这表壳,也就成了张兰最后的遮羞布。
扯下自己的遮羞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对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把体面看得很重的人。张兰决定放下自己的体面,道出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说出一切后,反倒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只是,她试图陷害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妹已经成了事实,即便是被人胁迫,那其实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在自己的体面与樊澄之间曾经选择了体面,这无疑对她和樊澄的关系造成了伤害,这种伤害是永久性的,一旦发生便无法弥补。
她和樊澄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师姐,你今天先回去吧,这两天好好休息,什么事都别多想了。以后章行健的所有要求,你都不要再答应了,不要再畏惧他的威胁。这个人,你交给我吧,我会收拾他的。他对你做的事,我都会讨回来。”樊澄最后轻声道。
张兰无言以对,只有默默垂泪。她知道樊澄其实没有原谅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樊澄就是这样一个仗义的性格。伤害已经造成了,但樊澄选择了以直报怨,是为了她自己也好,还是为了张兰也罢,无论如何,她都要了结这桩事,结果掉罪魁祸首。
陈留主动提出送张兰回家,他知道张兰利用了自己,因为自己曾表现出对她的倾慕,可能甚至打算出卖色相骗自己上钩。即便这些事都未能来得及发生,但也是可以预料的。他心理其实是不舒服的,不过同情心还是战胜了一切,陈留实在是打心眼里可怜这个女人,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
樊澄留下来和郑致和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老郑道:“章行健看上去似乎手段很强,但这次的事儿其实他没控制好。他这个所谓的双管齐下实际上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时机掌握得不对。碰瓷抄袭的事太快出现了,我们这边还没落入张兰的圈套,碰瓷的事儿就出来了,一下就让我们警觉了。而他把张兰逼得太紧,使得张兰受不了跳反了,这下他的计划就全暴露了。”
“说的是,这家伙看似手段通天,实则不足为惧。他眼下为自己挖了太多的坑,埋了太多的雷,他周身全是雷场,踏错一步,就会全线引爆,会把他炸得尸骨无存。”
“而且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面前全是坦途,可以大摇大摆畅通无阻。如果不是张小琴在为他保驾护航,为他引路,充当他的雷达,他可能很快就会被人暴雷。”郑致和笑道。
樊澄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我明白了!”
“什么?”郑致和奇怪地看向她。
“这不是章行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是章行健的自作主张打乱了张小琴的计划。当初与编协接触的可是张小琴本人,我不觉得章行健有本事指挥张小琴,这分明是张小琴主导的一件事。但是张兰以为是章行健安排的,因为在她眼中,章行健的y-in影实在太大了,她看不到其他,可能张小琴为了增添威胁的意味在其中,加强对张兰的控制,在与她商谈的过程中有意无意提了很多遍章行健,加剧了这种心理暗示,使得张兰认为一切都是章行健在安排,她不得不言听计从。”
郑致和双眼一亮,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是张小琴安排了张兰的这个圈套,目的是要把你彻底套牢。但是章行健却急躁冒进,嫌张兰引你上钩时间太慢,于是他用了极端的碰瓷抄袭的手段。他的这个手段绝对不高明,比之张小琴的手段差太远了,很容易被人查出问题来。看得出来,张小琴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你为她所用,而章行健的目的却是要彻底摧毁你。所以,张小琴和章行健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存在分歧,很有可能存在裂痕。”
“这是我们的机会,如果能分化张小琴和章行健,我们就有办法把章行健孤立出来,到时候事情就好办了。”樊澄终于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