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忙了一天,这会儿天一黑,困意就直直往上涌,头一点一点地,脑门直往膝盖上磕。
“爹,咱进去?”天黑了他只能看到一点旱烟头上的一点火光,幽蓝的夜色里,他却是跟个瞎子似的,人一看不见,心里头就发慌,他伸出手,碰了碰他爹的胳膊。
谁知方自成闷了这么久竟是开口说话了,黑暗里方卿只听旁边传来一声:“方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爹?”
这话很正常,但就因为太正常了,才不像方自成会说出来的话,方卿吓了一大跳,方自成从没这么跟他说过话。
小时候见到的爹全是赌得两眼发红,家里败了之后就是成日消沉,他娘走了之后又全是疯言疯语,不疯时只抽烟不讲话,反正从没跟他说过什么像是老子对儿子说的话。
他看不见他爹的神色,心里头更慌了。
他小心翼翼叫了声:“爹?”
可方自成却没理他,两指头夹着烟兀自站起身进屋了,抖下了几粒火星子。
听着脚步声到门口却又顿住了,烟头火跟着人转了一圈,又倒了回来,“天黑你看不见,扶着我走吧。”
方卿愣了一下,他爹这是好了?他扶着墙慢慢从板凳上起来,一手拎起板凳,一手搀着他爹胳膊。
方自成怎么知道自己有夜盲症?
方自成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边带着他进屋边道:“你小的时候,天还没黑透,”这声音方卿听着有点陌生,但他又确确实实知道这是他爹,也许是因为他从没听方自成好好说过话,“你娘从娘家回来,你听到声音忙着出去迎她,跟个小瞎子似的,跌跌撞撞两手摸着往外闯,”说到这儿方自成还笑了,方卿也鲜少听过这笑声,带着点上了年纪人的沧桑,“把你娘吓坏了,还以为你眼睛坏了。”
“抬脚,这块有个坎儿。”
方卿忙抬高了腿踏过去。
说到方卿他娘,他声音又低下去了,好半天说了一句:“你娘......是我对不起她。”
说着也到屋里了,他没再把方卿往那屋里送,到自己屋前就进去了,门“砰”地一声关上,方卿只得摸着墙往自己屋里去,待摸索着点上灯,爬上床,躺在只有一个人的床上,他还是没回过神儿。
这么说,他爹不仅好了,还知道他和乔万山的事儿?难道是之前他溜进他爹屋里睡的那些个晚上被发现的?
床板又凉又硬,翻来覆去有点不舒服,他又起身把之前收起来的被子翻出来,铺在身底下,这才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