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冷!”步月行赫然打断他的话。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小衍别管他,你说。”花冷琛抬手架过他,明明好看的修眉没有皱,但苏少衍看罢总还是觉得褶,顿了顿,淡淡的声音方继续:“我知顾师叔一直对师父心存记恨,之前他未死,便投靠了公子襄一直替他做事。三个月前顾师叔奉命追杀我和殊白,当然,那其实是出我和殊白事先步好的局,之后公子襄服首,顾师叔也一并被收押,听说就是在当日……”他停了下,一直看着花冷琛的眼光也略略移开了些,“后来巡查的人来报,说在他怀里发现个旧荷包,打开后里头是只不值钱的珐琅坠子。”
“他这人自小就爱认死理,怕是不会等到被人收押了才干傻事,那坠子,是我十六岁时打赌输给他,过了这么久……最后还是经由别人的手还回来。”话到这,他的声音突然哑了下去,步月行被他架着的手一早移了开,他也没发觉,原想着做些什么慰廖这酸怅,终究还是扑了空,于是只得干笑笑,转过身道:“我去冲个手,一会儿好给小衍上药。”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爱恨,原来遭罪的,到底也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晏永旻,忽地很想笑出声来。
离回忆越近,离自由便越远,可惜再怎么将心情收拾好后,人要做的总还是面清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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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殊白曾在一次醉酒后同苏少衍说,小衍,在这个世上,除了真金白银,什么都是假的,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它更公平,公平到你用多真的心去付出,便会收到多真的报答。
次日酒醒,苏少衍问他曾说过的话,这次沈殊白倒也没否认,只是将他拉过怀里按了按他的眉心,道,小衍,你这个人说话十句里有七句是假,剩下的三句,一句靠套,二句凭抢,还有一句,得花心思骗。末了又换做不正经笑笑,道,实话说,苏公子认为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值当,我沈某人好容易赚这么多银子,都不过为了博苏公子一笑。
真是只狡猾的狐狸,那时苏少衍不禁觉得,不过再此刻看来,身为沈殊白亲兄长的花冷琛,似乎也省油不到哪里去。
“少衍的画就在这里,对旻小公子而言,花某不知有什么是比自由更具诱惑力的了。”交易需要筹码和空间,这一点,作为苏少衍师父的花冷琛,亦是深谙其道。
“自由么……也对,”眼底一瞬间的光亮,怎可能逃脱花冷琛的眼睛,但见晏永旻不自然的将散开的发向后拢了拢,露出尚算光洁的额头,继续:“不过,你们又拿什么来作筹码?你、你、还是你?”他一一指了指花冷琛等人:
“你们皆非皇族之人,当知做主君的最记恨的便是为人左右。”
威胁么?还是离间?幼稚。花冷琛挑了挑眉,声音一瞬放沉了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目前旻公子要做的,只是替赶紧联系旧部,通过可靠的人将这豹兰沐月图送给钟庭翊,至于其他的,我奉劝旻公子,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呵,果然脸生的俊的人,脾气都会高人一等么”晏永旻言罢俯身看了看苏少衍,“你说当年我要是再狠一点,那么现在像你这样的美人对上我,还会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呢?永旻真是好奇啊。”他啧叹出声,那眼光苏少衍看着,只觉分明对上的眼神里,又分明看的不是自己。
“旻公子看上的,哪个不是万里无一的绝色?冷倾桑命是不好,但少衍相信,轮回路上一定没哪个愿意巴巴等着公子您才去投胎的。”
“怎么,连倾桑的事你都晓得?哈,”他没看苏少衍,眼底却渐浮起一层水光,再开口的声音也变得淡,淡的让人险些察觉不到那之中藏着的一丝温柔,“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惜,那你又知道最后倾桑是怎么死的?”
“那一日我赴晚宴回来去他房里寻他,没寻见,左右找了好几个地方,才看见他在偏阁后的桑树下,那树是我从南边特意让人移过来,开花时委实不美,反倒是六七月结果时一片紫泽晶莹,甚是馋人。那日我看他背对着,以为他是在调琴,后来走近看,才辩见一地的紫红,当时我也觉是眼花,看颜色瞧着,根本跟地上落着的桑椹融在一起,分不出来……”
“呵,我对他那么好,这辈子从来没对另外个人这样好过……可他却用一根琴弦来回报我,我知道那琴是别人送的,叫碧绮,名贵的很,他那时还当真是舍得。”
“南华容的头牌,还有什么不舍得?”若不舍得,又干嘛要入这风尘之局?不,这口吻并非嘲讽,而是钦佩,钦佩如他这般凭一己之力改变着天下,哪怕天下从不曾为他们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