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羽闲一愣,顿时明白了。
究竟是功高盖主,还是图谋叛逆,百年之前的是非恩怨早已经埋葬在青山绿水之中,哪是后人也只能窥得一斑,谁也说不清楚。
毕竟即便是英雄后裔,也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妄称噱头。
屋中的蜡烛矮了一半,千梵才敲门进来了。
杜云撑着腮帮子,“都睡了?”
千梵抬手将篮子放到了桌上。
篮子上罩着棉布,杜云刚想伸手去揭开,一只毛绒绒的大兔子脑袋倏地钻了出来。
杜云一巴掌拍到兔头上,“你跟着来干嘛。”
篮子里白花花的都是兔毛,图柏把肚子缩了缩,露出腹下吃饱喝足的粉红小兔叽,“炫耀。”
杜云手一抖,把布重新丢到了他脑袋上。
图柏就缩在篮子里,头搁在篮子边缘,一边哄孩子,一边同他们议事。
杜云看看眉眼柔和的僧侣,再看看他眼前一坨白的篮子,想起临行前帝都严峻巍峨的宫墙内那人的密旨,隐隐起了三分担忧,“陛下交代我,铜水县之事最多不得耽误一季,三个月后新任县令会前来接手。之后我们打道回洛安,而禅师需得回都见圣上,不得半分耽误。”
他看着夫儿双全的僧人,问,“三个月后禅师可有解决之法?”
是去是留,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图柏黑色的眼睛微微一眯,侧头打量沉思的僧人,腹下的小兔叽在睡梦中发出啾啾的呓语,图柏摸了摸小东西,帮它遮住屋里倾漏的烛光,“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我说过,你想修禅讲经,传播禅宗,我给你搭高台建佛刹,让你流芳百世。你若想入世还俗,我们就吃喝玩乐,纵横江湖。”
当时在帝都他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没变过。
千梵一怔,猛地抬起眼,“你想起来了?”
图柏抚摸着柔软的兔崽子,“嗯,我的记忆受聚灵珠灵力影响,现在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自然该想的就都想起来了。”
千梵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能恢复以往的记忆,喜讯来的突如其来,他勾起笑容,漆黑的眸子盈满笑意。
屋里的温度因为二人深情款款的对望升高了两度。
杜云看着师爷和孙晓,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老图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啊,这么来说是不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图柏转过头,依旧是兔子那张软萌粉白的小脑袋,杜云却从那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一丝寒意。
他倏地冲向门口,被解羽闲拉住腰带拽回来了,“跑什么呢?”
杜云兢兢战战躲在他身后,冲那边的两个人干笑着,飞快道,“真是幸福美满的结局本大人祝二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本官困了这就去睡——”
图柏用爪子下的r_ou_垫蹭着小兔子软绵绵的身体,面无表情的说,“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杜云嗷的一声差点哭出来,他千算万算,自以为都是为了图柏好,却不料错手险些拆了一桩姻缘,本以为就这么糊涂瞒过去了,谁知老天爷给他来了这么一出恢复记忆。
杜云内心戚戚,后悔自己当年没学武功,不然这时跳出来把图大爷揍得连他儿砸都不认识该多好。
图柏睨他一眼,重新卧进篮子里陪儿砸睡觉去了。
第二天,杜云带人出城划分劳力传达指令,里面的工匠被调给师爷遣用,既然要建佛刹,不如再多建几间民宅,造福百姓。
千梵要为死者诵经,午后还要在城中一棵老树下为村民讲禅经传播佛道。
图柏则比他们更加忙碌,每日清晨一睁眼,就要泡黄豆洗青草去喂母兔,然后再把自己家的儿子和其他五只小兔子挨个戳醒,让它们去喝n_ai。
等喂完n_ai,他要更换房间里的稻草,好让屋子保持干燥温暖,之后把母兔和六只小白兔全部装进篮子里,提着上山割青草。
铜水县的北面有一片连绵圆润的山丘,此时正值初夏,绿草如毯向远处铺开,间或夹杂着一两朵散发着清香的小白花,四下无人,图柏化成兔子,和母兔一起撒丫子满山坡的吃青草,好养的令人发指。
竹编篮子里一群耗子似的小兔子吃了就睡,睡了再吃,直到第七日,粉红皱巴巴的皮肤开始长毛了。
即便长了毛,那六只小东西也长得一模一样,毛色雪白,没一点杂色,他家兔崽子丢进去,就找不着是哪个了。
不过图柏完全不着急,等小兔子都把肚子吃圆,他就站在不远处,张开爪子,叫道,“我儿子呢,哪个是我儿子?”
每次都会有一只兔崽子哼哧哼哧爬进他怀里,大兔子低下头,按住他的小肚子把他从头到尾舔一遍。
小兔子被他舔的s-hi淋淋的,在阳光下披着细碎的金光。
到了第十二日,兔崽子们终于能睁眼了。
图柏算好日子,睁眼的这天把所有人都叫到兔崽子身前,好让他一下子就能将所有人映入眼帘。
这天,图大爷他家儿砸先是把肚皮吃的滚瓜溜圆,打着小呼噜迷瞪了一会儿,眼看就要睡上一整天时,被迫不及待的大兔子给戳醒了。
大兔子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桌面,和小兔子一个水平面,保证自己能被他看到,然后抓耳挠腮的等他睁眼,结果一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