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华果然又中计了,直起腰来开始仔仔细细地回忆前情,认认真真地组织语言,须臾,他像入宫述职般地道:“那天我到令阳的时候就已经近傍晚了,当时坝上出了点急事,我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就在坝上忙。”黎华加重了“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看来这是前因,后头还有后果。
“到了晚上的哪个时候,我记不太清具体的时辰了,当时没太在意时间,李言突然找到我,说你失踪了,而且李青也不见踪影。他一早就觉得李青行迹可疑,对他有了防备之心,一察觉你可能出事了,就将消息阁中所有重要情报统统的偷了出来,不知谁是可信的人,只好火速来找我。”
李轻烟的眸光明明暗暗,表情好似欣慰又好似悲凉。
他救了一个人,那人却要杀他;他救了另一个人,那人却要救他。
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生死轮回,行善为要。【2】
“幸好之前和你没头没脸的唇枪舌战了一大阵子——”
听到这儿,李轻烟脸上有点绷不住了,两颊泛起了阵阵红晕。
“要不然消息阁最机密的十条消息没法儿显影,我啐了一口,虽然字迹淡些,但勉强能认。”【3】
“上面写什么?”那天的消息李轻烟确实还没过目。
“上头说宁海王马上就要反了,我一想,他马上要反,你马上就不见了,其中一定有蹊跷,但我还是不是很确定。那时候我还以为我爹是宁海王的人,就想赶紧回家探探他的口风,没成想,等我赶回万安,我爹也失踪了。”
俩小子已经吃饱了,李轻烟动作迅速、十指灵活地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拢好系起,黎华惋惜地皱了皱眉头,这才觉得好像是中了什么计。
李轻烟抬头,严肃又认真地问:“然后呢?”
黎华马上就把刚才那茬儿给忘了,继续说道:“我爹成天就爱在书房待着,我就想书房里可能有什么蛛丝马迹,便去找了找,最后发现那把扇子被丢在书架后面的犄角旮旯里,像是被人故意扔进去的。”
“有净缘题字的那把?”
“对。”
看来,那应该是黎榕堂情急之下故意留给黎华的,可能他自己对黎华也没抱太大希望。
“我上回没仔细看,这回我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果然发现这扇子上有一个暗格,也就一指甲盖儿那么厚,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字条,是我爹的字迹,看样子应该是写给皇上的,所以,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爹其实是皇上的人。”
李轻烟没有半点讶异之色。
黎华狐疑的问:“你早就知道?”
“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后来就确定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黎华语气中隐隐有一丝怒气。
李轻烟忙按着他的膝盖,“别生气别生气,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黎宏是项其背的人。”
“项其背?”黎华一头雾水。
“项其背是宁海王的人。”
黎华睁大了眼睛,“黎宏是宁海王安c-h-a在我身边的探子?!”
李轻烟点点头,“对,一旦你知道了你爹的身份,你就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提防自己露马脚,你成吗?”
黎华实事求是地摇摇头,“所以——你们用了个反间计,以我为幌子,让黎宏认为我爹是真要归顺宁海王,好打入他们内部?”
李轻烟满脸歉意地点点头,黎华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这确实是不得不为、无可奈何的事情。
郁卒地叹了口气,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之后我赶紧进宫面圣,贾大人猜测你们俩应该都是被宁海王抓起来了。我爹是安c-h-a在宁海王那里的j,i,an细,被抓走是理所应当,可你也被抓走就有点奇怪了,但是,毕竟你是皇上的眼线,先控制了你,皇上就等于失了双眼,所以抓你走也算是理由充分。但你一向行踪不定,要抓你绝非易事,所以贾大人推测你身边应当是出了叛徒。为保你俩的安危,皇上即刻就把二师兄和四师弟召进了宫,之后你就都清楚了。”
李轻烟一直都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脸色y-in恻恻的。
黎华关切地拍拍他的手,李轻烟摇摇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还是个计中之计,我们使一招反间计,又中了一招反间计,这真是我平时办过的最不利索的一件事儿了!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
黎华看他神色悲戚,忧心地握紧了他的手。
李轻烟突然问道:“李青还活着吗?”
黎华点点头,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帮我个忙,跟皇上把他要过来。”
黎华犹豫着问:“你要做什么?···”
“快去!”李轻烟焦急地一推他的前胸。
黎华便不再过问,二话不说即刻进宫。
门吱呀一声掩上,李轻烟怅然地倚在身后的枕头上,茫然地盯着帐子顶。
纱帐覆叠,层层褶褶。
双目堆愁,眉头紧锁。
低头看看两个孩子,吃饱喝足,睡的又甜又香,其身软且弱,却胜刚且强。
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j-i,ng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4】
李轻烟俯身亲亲他们的小手,好像两颗蜷紧的虾仁,满心满肺都弥漫着一种父x_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