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朋狗友笑嘻嘻地怂恿着霍隆庭,他随意抬眼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确实是个看着与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不一样的小男生,白白净净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那双不安转动的眼睛却像极了岑司祁。
他不由地蹙起眉,不耐烦道:“谁叫你搞这些的?”
“还不都便宜你了,你别不领情啊。”
霍隆庭最终还是把人带了走,他喝得有些多,想着岑司祁那股子强压下去始终没有宣泄出来的怒气又冒了头,烧得他心下一片燥热,岑司祁走了就走了,不过是一个他养了几年有了一点感情的宠物而已,他凭什么要这么惦记着他,换了别人难道还不行了吗?
他把人带回了锦江花园,进门之后丢下人自己先进了浴室里去。
热水浇头而下,被酒精蒸腾过浑浑噩噩的脑子渐渐清醒了一些,霍隆庭走出淋浴,看到镜子里自己疲惫颓然的脸,那股浓重的失落感无端地又冒了出来。
从浴室里出来,他带回来的那个小男生正拘谨地坐在床边,岑司祁曾经坐过的地方,低着头无意识地搅动着手指。霍隆庭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岑司祁第一次被他带回来时,也是这样局促不安带着掩饰不去的紧张和忐忑,却又笨拙而努力地想要取悦他,他又想起那一次岑司祁红着眼睛说出的那句“房间里的那张床,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躺上去过”,岑司祁说他觉得脏,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愤怒,现在再想起来,或许岑司祁真的没说错,确实很脏。
霍隆庭也在床边坐了下来,却没有去碰那个男生,他点了一根烟,烟火缭绕中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还是学生?为什么选择做这个?”
小男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咬住了嘴唇,好半晌才小声道:“我需要钱……”
“原因呢?”
“我妈妈工伤高位截瘫要一大笔钱治病,责任方老板跑了拿不到赔偿,我爸早就去世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我没有办法了。”
霍隆庭听得蹙起了眉:“你要多少钱?”
“三……三十万,”小男生用力咬了一下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哀求他,“您让我跟你吧,我只要钱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很听话的……”
霍隆庭没有再问,一直到抽完手里的那根烟,他才站起身走出了房门,小男生犹犹豫豫地跟出去,见到他拿出了支票本,几笔下去之后将支票递给了他。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小男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霍隆庭转开视线,下意识地回避那双几乎和岑司祁一模一样的眸子,三言两语把人给打发了走。
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他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呆站了片刻,又一次拨了岑司祁的手机号,依旧是关机,心里蔓延开来的失望和隐约的无措压下了愤怒,他跌坐进沙发里,似乎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是怎样一种滋味。
他又给岑司祁发了一条短信,“要是看到了消息给我回个电话,别躲起来了,你能躲一辈子吗?”,语气看似依旧强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条消息在发出去时他是抱着怎样的忐忑和不安。
岑司祁当然没有回,他大概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
那天之后霍隆庭吩咐自己的助理把锦江花园的房子挂出去转卖,几天之后助理告诉他做打扫的阿姨把房子全部清理了一遍,整理出了一些零碎的东西来,问他还要不要,霍隆庭原本想说全都扔了,话到嘴边顿了一下又改了口:“先留着吧。”
那个下午他再次路过锦江花园时,鬼使神差地让司机把车开了进去。
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岑司祁的,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几件不要了的旧衣服,几本过去随手买的杂志而已,唯一让霍隆庭意外的,是一本素描册,他曾经见到岑司祁拿出来过,岑司祁似乎一直都随着带着这本册子,有一回他心血来潮想要看,小孩涨得脸都红了,却坚持不肯给他,后来他逗了他几句这事便也忘了,只是没想到这本素描册岑司祁也没有带走。
同来的助理与他解释,说画册是打扫的阿姨在沙发后面捡到的,大概是不小心掉在了那里。
霍隆庭慢慢翻开,终于看清楚了画册里的内容,那一整本册子,画的全是他,每一张图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注释。
“2015年7月6日,第一次见到霍先生,谢谢他。”
“2015年9月13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和霍先生在一起了,很痛,但是很开心。”
“2016年4月17日,n_ain_ai过世了,我很难过,还好有霍先生在。”
“2016年9月13日,霍先生送的手表,太贵了,我舍不得戴。”
“2017年1月1日,昨天和霍先生去跨年,他先走了,没有和我一起倒计时。”
“2017年1月28日,半夜和霍先生一起看到烟火了,我很开心。”
“2017年1月30日,他打我了。”
“2017年3月2日,原来今天是霍先生的生日,我竟然不知道,笨蛋。”
“2017年3月16日,霍先生竟然半夜搭直升机来接我,太夸张了。”
“2017年7月6日,实习很顺利,每天和霍先生在一起,很开心,他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2017年9月13日,霍先生送的生日礼物越来越贵了,我不敢要。”
“2017年12月27日,虽然放弃机会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