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做的菜确实不少,不一会儿就摆了个满桌子,鸡架合着青菜炖了个汤,拍蒜拌了个小黄瓜,鸡肉爆炒,草鱼清蒸,还有几个肉菜,透亮流油的五花肉,叫人一看就食指大动,配饭是一笸箩的杂面馒头,堆得冒出尖儿。
马家舅奶诧异极了,都坐不住了,身体前倾,尖声道:“这么大鱼大肉的,老妹妹,你们家这是发了财了?”
马艳红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满足之色,笑着说:“哪儿呀?我们穷嗖嗖的人家,这都是他们兄妹尽的心。”说到这儿,她忙探头问,“秀儿,秀儿?杏儿,你姑呢?”
傅秀正洗手呢,用干布擦了手,才走进来说:“娘,我在这儿呢。”
“啊唷!可累着我的老闺女了,秀儿,快过来坐下。”马艳红看自己小闺女,真是怎么看怎么出众,怎么看怎么得意。
傅秀和韩天君打了个招呼,笑说:“爹和哥他们还没回来呢,我去叫他们。”傅家爷们儿去公社了。
马艳红跟着就说:“哪儿用得着你,桃儿疯了半晌午了,叫她叫去。”说着就拿眼一瞅小孙女。
傅桃暗地里撇了撇嘴,从门后探出一个黑黑的小脑袋来,“我这就去。”
在堂屋里站着的韩天君本来就不耐烦听农村老太太的废话,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说:“我和你一块儿去。”说着三两步就迈出门去,消失在了门后。
走出傅家,韩天君只觉得天地一下子朗阔起来了,傅家的房顶太低,就是白天,屋里也暗,他一个接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实在待得憋闷。
走了一段路,没人说话,这下他觉得有点儿不对了,一低头,就见傅桃正低着头踢脚边的小石子,腮帮子鼓鼓的。
他是真拿这个小丫头当个妹妹看,就是觉得和她说不出的投缘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和地问:“怎么了?”
傅桃摇摇头,又轻轻吐了口气,闷着一张小脸说:“我奶光知道疼我小姑,从小拿我和我姐当根草儿似的。”又抬头忐忑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韩天君家里也有两个堂妹,从小就爱缠着他,把他烦到头痛,看小丫头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反而有些心疼起来,想了想,摇头说:“不会,”又说,“改天带你去我家,我给你吃糖,国外进口的巧克力呢,国内都没有的。”
傅桃当然不是没见过巧克力,但还是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国外?”
“对,就是资本主义社会,”韩天君双手插兜,昂着头,斜眼偷瞄她,“保证是你小姑没吃过的。”
他心想,桃儿妹妹的小姑,不就是前天追着她的那个女的吗?看那模样,就是尖酸刻薄的,一定没少欺负她。
傅桃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心里被感动得不轻,扬起笑脸,又轻又软地说:“好的呀,我等着。”
两人去叫了傅家爷仨,傅桃又跟自己爹和爷爷介绍了一遍韩天君,傅家爷仨也有点儿惊讶,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家里就等着他们爷仨吃饭呢,傅声顺马艳红老两口坐在正中,两边是马家舅爷舅奶,韩天君被让在傅家两个儿子上头,他推辞了几遍,盛情难却,还是坐了,然后就按长幼排下去,只傅家的两个儿媳妇不能上坐,只能在灶下单吃。
傅桃心疼她娘,抢了满满一碗菜肉,端去给她娘吃。马艳红脸色一变,张口就要骂她,当着一桌子人不好看,才强自摁下去,只在心里狠狠记了她一笔。
张明芳倒是心里熨帖,想着二闺女也会疼人了,夹起顶上一块儿鱼肉才凑到嘴边,还没咬呢,闻着味儿,就吐了。
张霞就在一边袖手看着,嘴里还凉凉的说着,“好东西都叫你糟蹋了。”
张明芳心里那个气呀,待回她两句,一张嘴又呕了出来。
傅桃急忙给她娘舀了一瓢凉水,转身时心里突然透亮:她娘这不是怀了吧?
算算日子,大概就是她那没缘的小兄弟了。
上辈子也有这一出儿的,张明芳是高龄产妇,可农村人不怎么在意,怀着孩子照常下地劳动,结果怀胎七个月早产生下个男孩儿,没哭一声就断了气。
就为这,张明芳是日哭夜哭,几乎没把眼睛哭瞎了,爹为这事儿也怪她,两人总是吵架,后来去山上搂草的时候双双失脚掉下山死了。
她的心猛的跳动起来,冲着堂屋门就喊:“爹,奶,我娘怀孕了!”
这一声真是激起千层浪,傅卫东脸上一下子就显出激动的神情,他都三十多的人了,就有两个闺女,人家说起来,都说他是绝了户了!
虽然公家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农民面上不敢反对,心里还是想要儿子的。
马艳红一把拉住就要下炕的大儿子,犀利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傅桃一时语塞,卡了一卡,叫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看嘛。”
都不用请医生,在座的马家舅奶就会一点儿切脉,两根手指往张明芳细瘦的腕子上一按,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了。”
马艳红这才高兴起来,说傅桃:“等你娘给你生了弟弟,你要疼他啊。”大儿子一直没后,她也悬着心呢。
别个话,傅桃不一定听,这话,她觉得再顺耳不过,连连点头:“等我赚了钱,给他买糖吃。”
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大家都觉着,张明芳这把年纪了还能怀孕,多半是老天爷看他们两口子没个儿子可怜,才开恩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