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冠璟点点头,“坊间都在流传你的诗集,百年之后,你会比朕更有名。”
梁青钰笑了,“所以我不想做官了。话说,这些诗里面,有几首是他写的。”
梁冠璟道:“朕大概能猜出来是哪几首,的确跟你一贯的风格不像。”
“知子莫若母。”
梁冠璟白他一眼,“少讽刺朕。”
顿了顿,梁冠璟又问:“一直没再娶妻?”
梁青钰道:“连个相好的都没有。”
梁冠璟斜眼看他,“你也没有娶妻?”
梁青钰一脸哀伤,“韩国夫人上了你的龙床以后,再也没有其他女人能入爷的法眼。”
梁冠璟怀疑他跟自己儿子搞到了一起,但是问不出口,万一人家说我是来报恩的,你想哪儿去了,这么龌龊?
“去祭拜一下父亲吗?”梁冠璟又提议。
梁运城活到了丽景十九年,满一百零二岁,要是那一年董太君没有去,说不定他还能再多活两年。姐弟俩拾级而上,到定国公及夫人坟上祭拜,梁冠璟依照梁老爷子的遗愿,并没有追封皇帝的头衔,只加了一长串溢美的谥号。
“爹爹弥留之际,说了我的身世。”梁青钰突然道。
“哦?”
他笑了笑,“其实早在当年你让我去大理寺看卷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了?”
梁青钰撅嘴,“我就想看看他能憋多久,他可真能憋,也不怕我死在他前头。”
“其实我觉得他也知道你知道真相了。”说完梁冠璟吐舌头,这表情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很不庄重了,尤其已皆六旬的老皇帝,但是对于自己的弟弟,就无妨,“这话怎么这么拗口?”
梁青钰笑着点头,“所以吧,心照不宣。梁家出了个皇帝,但是他膝下没有男丁,所以我不想去方家认祖归宗,就这样吧。其实这么多年了,方家冤案平反了,其他都不重要了。”
梁冠璟感慨了一番。
梁青钰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就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简直好像解脱了一般。”
“哦?”
梁青钰道:“印象里,爹娘伉俪情深,夫妻恩爱,白头到老,我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年届五十开外的爹爹,怎么会跟我的生母……还能生下我来。原来他是为了救下故人之子,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硬说我是他亲生的。你说当年他跟母亲怎么交代的?他忍心让母亲伤心吗?”
梁冠璟道:“他们心意相通,母亲一定能感觉得出来。”
“他们视我为己出,将我抚养长大,现在想想小时候的确顽劣异常,没少让他们头疼。他们老来,我也没有好好尽过孝道。”
梁冠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看到你潇洒天地,诗作流传千古,应当是很欣慰了。至于尽孝道么,有我三哥哥还有……”
梁青钰扶额,“你快别说了,我懂的。”
两个人正说笑着,后面韩国夫人的马车靠近了凉亭,梁青钰拱手一揖:“铭玥姐姐特来辞行,小弟不胜感激。”
梁冠璟让卫士把几口箱子抬到码头边,里面都是采买的冬夏衣物,及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
“实在不知道预备些什么好,随便买的,希望国舅爷笑纳。”
梁青钰道:“我是皇帝的弟弟,严格来讲,不应该称呼我为国舅,应该是皇叔吧?”
梁冠璟又想揍他了,到底大家都是两鬓斑白的年纪,最后只是瞪了一眼。
“这叔叔还真是叫不出口,还是得叫国舅爷才好。”苏铭玥莞尔,她如今也是知天命的年纪,然而头发一丝都没有白,眼角眉梢都生情,看着依然很美,与年轻时相比,是另一种美法。
运河上往来船只频繁,然而梁青钰仿佛能认出哪一艘船是来接他的。立在船头之人,如今也近不惑之年,中间差不多隔着二十年了,梁冠璟再次看见他,竟有些紧张。
船公靠岸,圣驾在此,其余闲杂人等已经退避三舍,因此岸上岸下只有他们几个,圣驾近身的卫士知道今日来的是个大人物,而这个大人物不想见人,因此一早躲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