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乐山看见他那伞,说:“主任,你偶像是不是许文强啊?”
老柳没搭理他,把伞立到门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蒋森说:“主任,给您留了一份儿,放桌上了。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牛肉面。”
“马屁精,孤立你。”冉冬冬先起了个头儿。
“上厕所,不带你。”郝乐山又接下去。
老柳本来还准备骂两句,结果被他们弄得也不好意思张口了。外面大雨瓢泼,屋里五个人吃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场面可谓一派祥和。
郝乐山一边刷微博一边问:“哥,你今天下午那目标怎么样?带着咱龙二哥没又出啥事故吧?”
蒋森原本一张嘴想说没有,后来又想起来,顿了一下说:“还真有。”
柳江元吃面的动作停下来,像是随时准备罚他写检查的架势。
“app上显示洛儿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三分,魂魄离体。”蒋森皱着眉放下筷子,说:“但实际上,她四点十分就死了,我当时看见她的魂魄自己走出病房,还以为屋里有两个人挨着死了。”
旁边龙二附和着点头,说:“你们的软件坏了。”
郝乐山听到这里,也道:“我今天下午的目标死亡时间也提前了一分钟,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柳江元皱着眉头搅了搅碗里的面,说:“app系统有漏洞该检修了?这星期冬冬写述职报告的时候加上这条。”
“什么就我写述职报告啊?”冉冬冬叫起来。
“那乐山写。”
郝乐山也嚎叫起来:“主任你也太好收买了,吃人一碗牛肉面就能不干活儿了?”
老柳也跟他开得起玩笑,说:“你没吃?吃人嘴软,多干点儿活儿吧。”
郝乐山只好拖长了声音应下来,旁边冉冬冬的手机时不常发出叮叮咚咚微博刷新的声音。柳江元忍不住又教育她:“冬冬,一边吃饭一边玩儿手机对消化不好。”
冉冬冬没理他,舔掉了门牙上的香菜叶子,问:“钢厂跳楼那案子是你们谁办的来着?”
蒋森喝光最后一口汤,举了举手。
“森哥,你的案子怎么净是新闻头条素材啊?”冉冬冬说:“死者的妻女被采访了,据说是一直没有拿到赔偿金,相关领导层也避而不见。后来有人把当天的视频录像发出来了,好几千转发,又把拖欠钢厂工人工资那事儿给牵连出来,结果没等飚到热搜,就被删了。不过新闻热度上升,好赖那对母女现在得到赔偿了。”
柳江元抹了抹嘴上的油,感叹道:“未亡人能过好一点儿,走了的人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郝乐山说:“咱们这个职业,说好听了是引魂使,说不好听就是鬼差,谁见咱们不是倒霉事儿啊?实话说,我刚开始干这个那俩月,每天连觉都睡不着。”他说完又碰碰冉冬冬的胳膊,问:“冬冬,你刚开始干的时候害不害怕?”
冉冬冬斜了他一眼:“我跟森哥一样,我俩都是先天的阴阳眼,从小看这些神神鬼鬼的都习惯了。”
“我不是说这个。”郝乐山特别急切地表达自己:“其实看见鬼魂我不害怕,我就是觉得……每次看到他们死去的过程,我良心特别不安。生老病死的也就算了,那些我们都无能为力,可是那些横死的,从一开始咱们就跟着他,就知道他下一秒就要死了,明明一伸手就能救了他的命,可是……”他说到这儿,没再说下去。
蒋森垂着眼皮一直没说话,龙二看着他的样子,用自己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
柳江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生死有命,你一个小小的鬼差,想这些岂不是自寻烦恼?”
“这脑子想什么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郝乐山叹了口气说:“我真的特别难受。”
冉冬冬岔开话题道:“三胖,你们家不是修真世家吗?怎么跑来干这个了?”
郝乐山挠了挠头,说:“我爸说我是我们家最没资质的,二十多岁了连天眼都没开,说引魂使好赖算个公务员,就让我考了,以后饿不死算了。你们呢?你们为什么干这行儿?”
“我天生阴阳眼,从小猫嫌狗不待见,连我爸妈都怕我。十六岁那年,在天桥底下碰见一个老道士,说我有资质,非要收我为徒,我就跟着他混了几年,后来我师父因为阳寿到了,就介绍我到地府干了。”冉冬冬轻描淡写道。
“我就说呢。”郝乐山说:“那你的性格缺点应该是后天家庭环境造成的。”
冉冬冬凉凉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而去问剩下的两个人:“主任、森哥,你们俩呢?”
柳江元说:“我父亲是干这行儿的,后来自然而然就继承下去了。小蒋呢?”
蒋森被点到名字,左右看了看周围一众期待的目光,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大学毕业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来了。”
龙二听着听着估计是觉得无聊,不自觉就歪头靠到他肩膀上。蒋森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干嘛呢?”
“我困了。”龙二无比坦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