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吧,我不走了,今日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柳非颜抱紧了怀里的病狗,“大黄经不起颠簸了,你赶紧走吧。”
“不行!”小烟死死拉住他往前拽,“要走一起走,我们去求求他们,肯定会让我们过去的,我个子小,又不占地方!”
柳非颜笑了,摸摸他的头:“不是那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会让难民带着一条将死的狗进城么?”
小烟不说话了,只抿紧了唇。
“而且,我怕是也要不行了,何必浪费你的时间呢,你还这么小,早些进去,还能逃得远一些,明天那些贼寇可就要攻进来了。”他将身上小鬼给他找来的狐裘解下塞进他的怀里,天上便适时降起了纷扬大雪,在二人之间隔了一层纱。
小烟泪珠直接滴落了下来,温热的,化了裘上的雪花,唇瓣轻颤:“不会的,你的病,能治好的……我们进了城就能找大夫……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求求你……我就剩下你了啊……”
“哎呀,谁能不死啊,再说了,我们在下面还能再见呢,何必如此伤感。”他眼眶泛红,托起大黄一条腿晃了晃,“快些道别,咱们以后在下边儿继续一块儿吃肉喝酒啃骨头,好不好?”
怀里的老狗有气无力扬了扬鼻子,呜咽了一声。
小烟心里一阵疼,为什么这个人身染重疾还能如此乐观,在这样的地方,他这样的身子,只怕熬不过一晚啊!即便活了下来,明日那些贼军来了,也是不会留他的,在这里就是必死无疑的啊!
“柳大哥,你跟我走吧,就算你不想走,我也留下来陪你,我不会让你和大黄就这样孤零零在这里等死的!”
柳非颜很感激这个孩子,但还是摇了摇头:“会有人陪我的,你就别操心了,你信我,我们还会再见的。”他朝地上点了三下,后头的小鬼会意,招来一阵歪风,将人直接给吹到了城墙门边,他被守军的将士直接给推了进去。
寂清的宅子,明日就要变成残破的宅子了。
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将大黄轻轻放在里头。他的寿命估计是要到头了,老祖宗怎么还不来接我啊,难不成记错了日子?平日里来的那么勤,怎么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呢?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他突然捂住嘴疯狂地咳嗽,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倚回了床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一口白雾,可真冷啊……
掌心一片温热。
好厉害啊,居然还会吐血,病的可真严重,阎王也真是的,就不能看在自己和朝阳的关系上,给个舒服些的死法么?
想到上回死,朝阳可真是温柔啊,劈了一下肩膀,他就那样去了,比现在可好看多了。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他伸手逗了逗旁边时不时冲他重重呼气的老狗,“难怪他都忘了来了,果然只有你好,不嫌家贫,不嫌爹丑的,咱们不求那个什么,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
“说什么呢。”门外大雪飘摇,迎着风飘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片雪不沾,进屋后安静坐在床沿,将他搂靠在自己胸前,语调关心,“你身体好凉。”
柳非颜笑笑:“可不是么,要死的前兆啊。”
他本想说莫要胡说八道,可是想想,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疼么?”他看着他手心一抹鲜红。
“还行吧,就是老咳,有点烦人,费,费劲。”声音有些虚弱,他将脸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上,安心不已,要不说生了病的人,都很敏感呢,他现在就很想哭。
他用最后的力气蹭了蹭:“……你下去啊,记得要守住我,不然我,我就跑了。”
“嗯。”朝阳顺着他的背,让他呼吸能顺畅些,鼻尖却被酸楚给堵住了,不是不希望他死,只是不想看他这么受折磨。
“你是不是,可以用,你的特权,把我留一辈子啊?”
“肯定是,不然你的,小祁啊,清儿啊,早就该,投胎了。”
“慢慢说,不急。”朝阳把他搂得更紧。
他点了点头:“那你记得,把我的狗,也留下,那可是,我的儿子。”
朝阳笑了笑:“好。”
他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果然还是很留恋的啊,比以前要留恋,至少在这里,阳光很暖,月色很美,有人吵架,有活生生的……生气,他还认识了小烟,那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勾起了两人一缕发丝,喃喃道:“我想喝酒了,怎么办。”
“明日便给你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他笑了:“这么好啊。”
颜朝阳:“只对你好。”
“……老祖宗啊。”他蜷进朝阳的怀里,撒了活着时候的最后一次娇,嘴角微微勾起,“想你了……带我下去吧。”
身体还没有彻底冰凉,手却垂了下去,连带着旁边的老狗,像是知道主人去了一般,也安心地阖上了眼。
翌日,浩荡大军便攻入了城,而弃城内空无一人,连一声犬吠都没有,只有静谧挥洒着的轻烟一般的大雪。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比起上头的天寒地冻国破家亡,地下可是真的热闹,就差张灯结彩再表演几个杂耍唱几出戏来欢迎地下第一夫人回归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