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就回房了。
关上房门的瞬间姜入微靠在门背,浑身脱力。
她……不想接受所知的一切。姜入微看着桌上厚厚的书本和试卷,心中强烈地希望这一切都不存在,她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最后那几句话震到了唐春生,这一晚唐春生没有再敲响她的房门。早上起来后,唐春生也没有什么异样,两个人如常去了学校。
自从林莫迟开始接送唐春生起,她们早上就不再去学校的操场跑步了。加上天气变冷,学校作息时间也调后了,多出的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也实在应该与棉被进行争分夺秒的亲热。
但这日不知为何两人都起得较早,进了校门后唐春生在前面脚步转向操场,姜入微原本想与之分道,可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今天依然大雾,操场十分安静,姜入微见唐春生迳直朝她们打过招呼的那棵树走去,心里疑惑加重。这操场围网边的树都是樟树,自入冬后,学校已经给树干涂白,姜入微见唐春生过去后轻轻抬手摸着树干,又回过头来朝她伸出了手。
姜入微咬了咬唇。不接触到唐春生,她就无法感知树木的灵性,但那只手她实在没有什么勇气再去握住——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乱七八糟之后。
“过来。”唐春生小声催促她。
姜入微只得走过去,伸手轻轻搭在那只手掌上。
唐春生的手掌很漂亮,掌纹也清晰毫不杂乱,尽管天气很冷,却很温热。姜入微怔怔地想着,而自己的手总是冰冷的,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只是一支冰冷的画笔吧。
姜入微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伸手像唐春生一样,将掌心贴在树干上。
果然,掌下呼吸悠长,多感受几下,心里那些纷乱的思绪都像被抚平了似的,心不由静了下来。
“你记不记得我在这里跟你说过我修过一世草木?”唐春生的声音与那呼吸几乎是同步的频率了。
姜入微点了下头。
“不是一定要修什么轮回,”唐春生轻轻笑道,“但如果我不找回你,她就破不出壁画,回不了天界的。”
姜入微注意到那个“她”字,心中一紧。
“我要真是她,还用入什么轮回。”唐春生终于解释了,又道,“我真不是她,但……具体说来,我也是她。”
这下子姜入微听不懂了,皱起眉来。
黄沙落尽,始见真颜。
赤足立于小方桌上,她回望了人间一眼。
这一眼,穿透洞窟外依然肆虐的沙尘,超过万里大漠,俯视战乱的烈焰。
那些杀戮与鲜血,呐喊与哭泣,与清净的天界相比,人间如斯纷乱。下凡一趟,走过人间百城,目睹的一切悲欢离合,令她震撼、慌乱、悲伤,各个种种,已是无所适从,自觉浑身污浊。
最最可惜的是无缘羽衣舞……
遗憾在心中回荡,她想罢,抬足临空,登壁入画。
而她下到人间沾染的这一身风尘,都浸透在回望人间的这一眼中,未入壁画遗留了下来,始终游离天地。
后来这片风尘凝出她的模样。
终于一天,拾起了一支画笔。
“神仙是不该有七情六欲的,我不过是她抛下的一声回响。”唐春生仰望大树,轻声道,“后来才慢慢的……有了现在的我。”
姜入微怔忡地看着她,突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一直是你?”
唐春生回头看她,嫣然一笑:“一直是我。”
那个与她在洞窟中度过无数个日夜的,不过是那个仙子登壁后不要的风尘,不要的七情六欲……姜入微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嗡嗡作响。
“当年你幻化人形,我也不好耽搁你的修行太久,就让你去入了轮回,没想到临行前你发了愿,我只好追了去,不过六道轮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唐春生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刚才你说回天界,是她要回天界,还是你们都要回去?”姜入微突然问道。
唐春生怔了怔,却是摇头了:“不,原是要回的,但天界已经空了,大家都走了,天上人间,只剩下一个她了。”
唐春生最后的那句话,让姜入微有些心悸。只剩下一个她了——其实姜入微时常有这种想法,与常人不同的境遇,让她或感叹,或苦闷,纵使有个唐春生,也无法开解她,仿佛天地万物皆无只剩下一个她了。但那个壁上的飞天仙子竟然也和她一样,这让她生出一些相惜之感,又莫名心酸。
至于唐春生,是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忧愁来。她整天脸上带笑,脑子转的飞快,她与那些非人生物好像都无比的适应着人类的社会,甚至比她这个凡人还要来得游刃有余。
“至于我,留下与走,其实……都可以。”
唐春生补充的这句话,让姜入微的呼吸急促起来。如果她也离开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得到解脱了呢。一想到这,她以前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无所谓的,反正急的人也不是她,可是现在她与唐春生的关系正在发生变化,她被拖曳着,一直往会陷落的流沙中滑去。
得自救呀。姜入微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既然当初是我把她留在壁画上下不来,那我当然还是有责任的,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敦煌呢?”
唐春生好像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