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啷啷——”剑气铮鸣。不待众人从惊异中回神,一道长虹已横贯而过,裹挟着风刀气刃,直袭碧绾青面门。眼见得副将一剑刺来,近在咫尺,碧绾青却依旧沉浸在若有所思中,连眉也没抬。
兔起鹘落时,“锵——”的一声,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原来罹天烬已在毫厘之间拔剑相抵。一瞬间,火燚一双鹰眼聚如芒刺,众多心脏顷刻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有几个全身一震,腿上便打了哆嗦。
罹天烬似乎又还魂成了众人谈之色变的“战神”。手中一把赤炎剑化作血芒,反撩而起,如长蛇吐信绞上对方剑身。整个身子往后一仰,上云剑借势横扫成耀眼的一片红光。腰腹劲力蓄势待发,猛然一晃,借力打力,反手斩出!
“当啷啷——”副将执剑的手当即被震麻。剑脱手飞出了几丈远。
这位“战神”祖宗怎么说反就反了,竟然堂而皇之地护起了奸细。
众人“哗啦”散开,疾退数步。人人自危,慌忙摸剑。火燚早已单手顶起剑鞘,雪亮的剑刃已露出了寒光。而那位奸细依旧无知无觉似的一动未动。
就在众人都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之时,只见罹天烬足尖一点,后空翻腾身而起,夹带着剑气嗡鸣,赤炎剑长虹落日般劈向了碧绾青。这瞬息万变的状况,让所有人惊诧莫名,呆立当场。
剑身未至,剑气已到,碧绾青襟发翻飞,却始终静若处子。
“扑哧——”一声闷响,胆小者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已尘埃落定。
几缕青丝静悄悄飘落在地,赤炎剑不偏不倚擦着碧绾青的脸颊,深深插进了轮椅后背里。罹天烬单膝踏椅,一手执剑,一手抓在椅背上,整个身子居高临下,把碧绾青牢牢压在自己的桎梏里。
碧绾青却连眼也没眨一下。眸色深深浅浅,掩映在赤炎剑剑身寒光凛冽中。白皙的颊边一线血丝缓缓洇了出来。
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都蒙在了原地。
少顷,碧绾青颤了颤羽睫,抬眸直视过来,眼神平静地仿佛一泓无波深潭。
罹天烬捏着椅背的手骤然攥紧。木质椅背发出吱嘎怪叫,几道裂纹从他手中蜿蜒开来。
与碧绾青深深对视着,罹天烬心下一片凄凉,再也无心理会自己的反应为何如此过激,他只想搞清楚一个问题。
“他说的……是真的吗?”仿佛是把肺腑掏空,从心尖上挤出来的,这几个字,罹天烬竟说得无比艰难。
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却缩成了一点,罹天烬看到碧绾青眼中愧色一闪而过,心中直如千刀万剐。
碧绾青却不置可否。又是一阵难捱的沉寂。二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开眼。而碧绾青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带着戒指的手,置于二人眼前,另一只手一寸,一寸,轻轻摘下了那枚戒指。
金属清脆的撞击声敲打着耳膜。戒指滚落于地,沿着高低不平的地面滚了两圈儿,才晃荡着逐渐停了下来。
可是二人谁也没有去找去看。
一双赤眸,一双黑眸,互为倒影,如此之近,却都看不清究竟把对方装得有多深。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罹天烬此时此刻纷乱如云,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大大松口气,还是该更紧更狠地扼杀那颗狂跳的心。可是他已然看清了自己。无论怎样不耻,无论如何压抑,自己还是将眼前的人郑重其事地放进了心里。他再不能自欺欺人地佯装正人君子,也再不能用卡索作为挡箭牌无视覆水难收的心意。
“噌——”的一声,罹天烬拔剑还鞘,像吃了败仗一样失魂落魄地立在了一旁,闭了闭眼,目光毫无焦距。
大帐里静得出奇,每个人只能听到自己脉动的声音。火燚也没有轻举妄动,顶开的剑刃早已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然而他犀利的视线此时正如有实质地逼视着落堂皇。
第二局,以退为进,不战而屈人之兵。碧绾青未曾言语,便将落堂皇所有辞令尽皆化为乌有。
落堂皇横贯天庭的粗眉都快散成飞灰,一双无神的眼,此时难得一见的斗成了一簇火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并无半分变化的碧绾青,又将视线转移到地上的戒指。
“不,不!怎么可能,不可能!!”他摇着头,浑身颤抖起来,抬脚走向戒指,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下去。他趴在地上还不肯死心,孤注一掷地抓起戒指,来回翻看,嘴里絮絮叨叨得已经语无伦次,“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可能听错,不可能看错,一定是谁在捣鬼……一定……”
“誉满天下,必谤满天下,如之奈何?”碧绾青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君子如玉,温润有礼,叹息一声,阖眸不语。
“不——”落堂皇突然挣扎着跳了起来,手里举着那枚戒指,瞠目俱裂,嘶哑着吼道,“碧绾青!!一定是你做了手脚!这就是你的阴谋!!”倏而恍然大悟,他炸起粗眉,咬牙切齿道,“嫉贤妒能!不能容人!为了打压我,你早就给我设下了圈套,这些都是你将计就计的阴谋!!好歹毒!好卑鄙……”
在一片谩骂声中,碧绾青缓缓抬眸看了过来。一瞬间,落堂皇再也骂不下去,因为他从碧绾青寒星潋滟的眸色中看到了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怜悯。
士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