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宵慌不择路地奔出,撞倒椅子撞碎花瓶,再狼狈也顾不上,一路风吹干了泪痕。
半路便远远见到神色仓皇不安的瑶瑟,亦是匆匆赶来,想必是听说到些消息。
顷刻相碰,二人对视一眼,匆忙向着浮宵原本来路同奔。
“宵姐姐,湘姐姐她怎么了?”奔忙途中,瑶瑟抑喘不忘问道。
“她……”浮宵无法直言,只道:“她叫我拦你,她说她不想见你,可她其实应当最想见你,她只是怕你接受不了,不想见到你哭。”
“她到底怎么了!”
“她……”浮宵艰难字字道:“她不肯……钱同知便,处置了她……”浮宵再不能说下去,因为她自己已先落泪。
瑶瑟身形立刻便摇晃起来,却也只晃了一下,反倒用尽全力地奔走,仪态规矩丢了个干净,恍迅得看不清瑶瑟神色,依稀只见眼中泪光。
浮宵亦用尽全力才能跟上她。二人本就行得极快,现下更是这辈子都没用过的气力,想要快些赶到那人身旁。
终于跑到地方,二人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瑶瑟扑到门边想要马上推门而入,却发觉门自内闩上,如何也推不开。
“砰砰——”
瑶瑟大力拍打着门,不顾肆流的眼泪,嘶扬声道:“梧湘!你开门!”
“混蛋!从来都是这样!”
瑶瑟的声音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哭腔,还有难得怒气。
“你怎能让我不见你?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明白吗?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我不要你一个人暗自伤痛!混蛋,痛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啊!”
“从来都不告诉我,骗子,一直都骗我……”瑶瑟哭道,声音中再难掩那份痛意。
“你早就决定好了,可你还是不肯告诉我,死都不肯让我和你一起死么?你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自私的要我活着,当真混蛋!我一直都知道,你不肯真的要了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并没有无知到那个地步,就算不要,你也该告诉我!从来一个人承担那些,什么都不叫我操心,但我始终,操心的只有你啊!我操心的,始终就是你如此!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爱恋,我喜欢你,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喜欢着你,但你给我所有,却唯独不明白这个!”
瑶瑟大哭道,手拍得通红,本身白嫩好似婴孩的手,此刻红得狼狈,甚至立竿见影的微微肿起。
她仍不减轻一分力道,在响震的敲门声中接着道:“开门啊!我不会放弃你,你敢死,我就敢随你一同去!”
屋内仍无半分响动,屋内屋外,是落泪四人。
“你不想见我哭,我便不哭,我想见你,我知你也非不想见我,怎样都好,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让我见见你!不然我定恨你一世!”
屋内依然没有回应。
瑶瑟又敲了半晌的门,直到手再无半点力气,此时已肿得老高。她不敢哭出声,隐忍抽噎,只恨自己无用,护梧湘周全做不到,同生做不到,相守做不到,而今就连再敲半刻的门,教那人听见明白自己心意,也做不到。
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瑶瑟无力挫败跪倒,手仍无力地拍着门,努力抑制哭声嘶哑道:“让我见你……哪怕你继续瞒我哄我也好,就算要我放弃你,求求你,至少,让我再见你一面,再看你一眼……”
“我不能……没有你……”
瑶瑟低低呜咽,眼泪仿佛再无止尽,失神失魂,念着那个好似会就此失去的人。
手仍尽力拍打着门,而门内终于传来声响。
却是一曲折柳。
笛中闻折柳,□□未曾看。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李白《塞上曲》
第96章 甘愿
她这是要与自己诀别。
瑶瑟泪流满面,终于万念俱灰。
一瞬间痛到想即刻随她而去,不愿见到她灰败容颜,永闭双眼。
声音好似也渗透了泪意绝望:“别丢下我……”竭力边缘,手臂酸痛不已,仍拍打着木门。
可不论怎样呼喊拍门,那弱幽笛音始终未歇,瑶瑟越来越绝望害怕,却仍只能任这曲吹完,曲终人散。
笛声刚止,瑶瑟大呼道:“不要!!”
浮宵亦放声唤道:“梧湘!!”
不是是否幻觉,瑶瑟隐约听见有人极低地,恋慕满溢又惋惘满心地叹息般唤了一声:“瑶儿。”咫尺天涯的思念,故剑情深的留恋。
分明,舍不得啊。
瑶瑟动作倏然顿住,指尖深深抠进门板,暗红溢渲,划出深深痕迹,刺耳声音。
分明已经万念俱灰,此时此刻终于来临,瑶瑟眼前发黑,身心都僵冷无比,心脏好似冻结,又好像活活被人撕成了千百万片,仿佛世间倾塌。
“别走——”
瑶瑟只能自喉中闷嘶出这一句,见不到那人模样,死灰再不复燃。
绝望时候,门却忽然被人打开,瑶瑟不支,向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