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生的龙章凤姿,极为俊秀。若是他的面孔身在女儿之身上,想必也是一道旖旎祸害。坏心眼的说,姜灵洲竟有些想看他穿女装的模样。
“陛下勤学精政,国祚方可熙熙,此天理也。”姜灵洲对萧武川说。
“你怎么也喜欢说这一套?”萧武川露出困扰神色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喃喃念道:“也对,你是齐国的公主。公主和王爷是差不多的,都喜欢说废话。”
姜灵洲失笑。
“不说这些了,”萧武川吃光了一小盘豆子,懒洋洋翘着脚坐在圈椅里,道:“婶婶当初嫁来魏,是不是心里讨厌得紧?我三叔生的那样凶巴巴的,又极不会讨好女人。”
“陛下说笑了。”姜灵洲从容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婚女嫁,谈何喜厌?”
“婶婶看的可真开。”萧武川咧嘴笑了,那笑容就好似灼灼桃花一般,晃眼得很。若他能乖巧上进一些,想必是位极讨人喜爱的少年郎。他又磨蹭了一会儿,问:“婶婶,倘若当初求娶齐国公主的,并非是我三叔,而是其他的什么人,你会气么?”
萧武川这问题有些怪。
萧武川自己有了皇后,大抵不会是那他口中的“其他的什么人”,而这萧氏宗族里,也没有了其他的适龄男子。
“生气做什么?”姜灵洲说:“既不是王爷求婚,那也许嫁来的,也非我了。”
“也对……也对。”萧武川暗暗啧了一声,说:“三叔命好,这是天数。”
一会儿,那少年帝王又兴致勃勃地说:“三婶婶,我同你一见如故,想请你常来宫里玩玩。改天我叫母后办个宫宴,三婶婶可一定要赏脸。”
陛下邀约,怎能拒绝?
姜灵洲只能应下了。
这少年心直口快,什么话都往外吐,看起来没什么遮遮掩掩的花花心思,不似一位帝王,浑似一个草原上的飒爽少年郎。
姜灵洲同他聊了好一会儿,萧武川才作罢离去。他临走时,还特地问了一句徐明妍的名字。
“徐二小姐闺名唤作明妍?”
“正是。”徐夫人答道。
萧武川没再多言,在一片恭送声中离去。
到了傍晚时分,姜灵洲离开了徐府。她刚踏出徐府门,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看标纹是她府上的。
车帘一撩,探出萧骏驰半个身子来。他束着乌黑的发,冠上横插着一枚玉簪子,这幅打扮倒是收敛了不少他平日的威慑,显得文质起来。
“王爷怎的来了?”姜灵洲微讶。
“我恰好从宫里出来,想到王妃在徐家,便取道过来捎王妃一程。”他道。
姜灵洲让几个婢女与兰姑姑坐了一辆马车,自己则上了萧骏驰的马车。她较魏人矮,踩小梯时颇为费力,两手扯着裙摆生怕摔了。萧骏驰见了,便干脆地把她抱上了马车。
一边抱,还一边掂了掂,说:“王妃好像稍稍结实了一点儿。”
姜灵洲:……
你养猪呢?
摄政王府的马车离去,徐府门前恭送的一大家子终于直起了身。徐明妍远远望着街巷的尽头,若有所思道:“阿娘,王爷待王妃可真好。”
徐夫人一向爱重自己这个聪慧明丽的小女儿。闻言,她刮了一下徐明妍的鼻子,笑说:“待明妍长大了,也能寻个竞陵王那样的好夫婿。咱们大魏,最不缺的便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徐明妍微蹙了眉尖,在心里小声地嘟囔起来。
——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阿爹有妻如此,还不是娶了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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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萧骏驰正盯着姜灵洲瞧。
姜灵洲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撇过了头去。
车轮轱辘向前滚去,车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虽已是天暮之时,街上却依旧热闹无比。
“徐正一家有没有为难王妃?”萧骏驰问。
“……怎么会。”她答道:“徐夫人待人彬彬有礼,徐小姐也知书达理。”
姜灵洲刚答了这一句,忽听得街上传来一阵震天的锣鼓响。接着,便是一串半齐不齐的呼喊声,像是江边纤夫拉船时喊号子的声音。有老有少,有哑有澈,零零碎碎,却气势十足。
姜灵洲仔细听了听,辨出他们喊得是“重下江南、还我幽燕”,脸色登时一变。
那串大嚷大叫的人一边走一边敲着锣。锣声慢慢地远了,人声也变得稀稀落落,但姜灵洲的面色还是不太好。
“王妃不用放在心上。”萧骏驰向着车壁一靠,拇指捻了下数珠,道:“这群人惯会闹的,一会儿巡防司便会来驱人了。整日里吵吵囔囔,丝毫不知何为‘修生养息’,真当我营下的将士命贱?”
姜灵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这脸色,好像是见了鬼似的。”萧骏驰打趣了她一句,竟然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她的面颊:“怕什么。本王护着你。”
姜灵洲把他的手从面颊上摘下,认真道:“王爷,妾身并非是在惧怕。妾身只是在想,先有家,再有国,次之为天下。可易地而处,齐人乃子民、人臣,魏人亦为子民、人臣。但凡为人者,无不厌憎生老病死、兵戈烽火。若以‘天下’为论,则战无赢者,皆输家耳。”
萧骏驰微愕。他挑了挑眉,说:“王妃想的可真够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