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见他犹豫,便知道自己是见不得李春知了。如此一来,成事的几率便小了许多。不过,还算得上意料之中。
男子拿出绢色的包裹来,递与李映。
李映诧异着接过,问道:“这是……”
男子敛神,语气中带着些冰冷,“既然不好同李尚书当面交谈,便劳烦李公子将此物交与令尊了。”稍顿,又言:“近五年,文岸受贿的一部分,自漕运、关口、赈灾各处搜刮的脂膏,能探得的便都在这里了。李家中庸之道不可破,但此为国民之大事,望……李尚书能三思。”
李映将布包收入怀中,踱回观刑台。远远的一句“尽力为之”,男子不知是幻听还是确有。
第23章 刑至
李映回到观刑台。
李春知对儿子何时下的台子没的印象,这位自前朝便赫赫有名的礼部尚书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食指一下下有规律地敲着膝盖。
李映低首凑到他爹身侧,拉了拉他爹的衣袖。
李春知对今日的这场闹剧本就不满,见儿子这个嗫嚅的样子不免提上气来。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我教与你的礼节都随着饭菜一道吃了么?”李尚书吹胡子。
李映习惯性地抖了一下,他最怕他爹这个样子了。但怀中的包裹却滚烫着,仿佛要透过衣料,将皮和骨一起烧去,直灼热到心脏里。
李春知所在稍偏僻了些,面前有桌案挡着。李映见四下无人注意这里,便将怀中的证据极快地递给他爹,又侧过身子掩住,道:“文岸受贿贪污的证据,行之……萧三少爷给您的。”
李春知看了看刑台上的萧三少爷,情绪不明。
李映从未做过如此大胆的事情,衣袍下整个手臂都抖得厉害。而自他把东西掏出来之后,他爹就一声不吭地,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看着刑台上的萧轲。
李映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他只知既使是错的,他也会照做。
尚书大人缓缓地将布包收到袖中,眼锋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李春知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极为仰慕刑台上的那个人的。
从才华,到品行。
手覆在包裹上摩挲着,李春知想,萧小少爷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礼刑不相干,此等证据却要送到自己手中。后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了,那刑部尚书是文岸一手提拔上来的,这证据要是递上去了,怕他萧轲还会死得更早一些罢。
要不要,添一把火呢?
礼部尚书大人继续敲着膝。
主刑官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这落雪的天地间开始回荡……
“萧三子萧轲,罔顾纲常,欺君犯上,妖言惑主……”
“证据确凿,现俯首认罪,谅萧氏无人,无连坐。判火刑于腊月二十九午时三刻,现时辰已到,起火,行刑!”
鼓声浑厚,围栏边着甲胄的兵士操戈,寒剑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浸好油的火把燃起,行刑者步履坚定,将其丢到木枝上。枝上早就泼上了油,遇火,不费力地就燃得极旺。
萧轲的身形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锦瑟去了萧轲的视,如今,竟是不同传言那般,而是直接去了触感。火舌舔到萧轲身上,痛感却全无。
是□□,也是解药么?
萧轲笑笑。
锦瑟成,究竟能成全到什么地步呢?
“我萧氏一族,五代忠良。先祖随始皇定下姜氏江山,后征战南北以定。萧先祖定南狄,至轲以定夷然。”
“萧氏子弟尚武,姜军中萧家军占三分,无不骁勇无畏。传言‘萧有子弟十,五者埋黄土,三者死于途,二人无冢入’。”
“萧家没有其他氏族那样的坟冢,萧家人,马革裹尸者众,并以此为荣!数朝来萧氏子弟为姜朝江山而战,为万千百姓而战。”
火继续燃烧着,浓烟入肺,依靠药物止住的咳又起,萧轲就以那样落魄的姿态,又咳出血来。
歌回眼中噙满了泪,低低道:“别说了,别说下去了……”
人群更加嘈杂起来。
“要说这萧氏,如今倒真的是绝后了啊。”
“萧家风光时的模样,现在想想仍是历历在目啊。”
“萧轲虽然是妖孽,却所言非虚啊。”
……
“本家,萧劲于庆丰三年出征北桓,班师时遇尘暴,埋骨边境。”
“本家,萧放于庆丰八年征夷然归朝,遭奸人所诬,受炮烙之刑。”
四下的声音更大了……
“萧放不是通敌了么?当时证据确凿,这萧轲所言……”
“人之将死……诶你打我干嘛啊,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