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荀彧把另一只手覆到曹操手上,他理解这种感受。指尖是微凉的,搭在手背上激起了股小电流,惹得曹操的神经突突地跳,耐不住骤然而生的念头将这手往脸上贴。荀彧本应该迅速收回手,可当掌心触碰到了这张常年在外闯荡晒得粗糙略黑的脸,仿佛体验到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一时间,两人之间暖昧的气息涌动起伏。
忽的,曹操像被针扎了一般甩下了荀彧的手,匆匆跑向屋外,关门前不忘说了一句,“你赶紧休息,我出去转转。”
荀彧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左看右看都没哪点带刺啊。短暂地纠结过后,他乖乖地钻回被子闭目养神,屋子里的炭盆里烧的是现成的柴火,烟味大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屋子南北各留了换气孔,通风之用,以防闷炭而卒。草垫子和被褥虽然都是新铺的,但麦草的味道里混合了一点陈年的腐味,这种地方他原本是沾都不想沾。难怪徐氏说他是庙里的菩萨,被人供奉得久了,早忘了踩到泥土地上是何滋味。
他又想到宮里的奢靡,先帝故去之前,只顾享乐,国库亏空了税赋征不够了就卖官鬻爵。百姓有多苦,庙堂之上的那些人大概都是有数的,慷慨陈词起来人人都义愤填膺,可也就仅此而已了,反正谁都没有真正地挨过饿受过冻,只要保住自己的封邑俸禄,富贵荣华世世代代便能传下去。
他厌恶这样腐朽堕落的朝廷,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然而,在强权面前,个人的意志实在太渺小了,谁都没办法独善其身。就譬如董卓的一纸征召,他那避世已久的叔父荀爽也不敢不从,更何况自己整个是被董卓捏在手里连生死都不能做主。
躺在被子里迷迷糊糊之间,脑海里突然蹦出曹操轮廓硬朗的侧脸,掌心中似乎还留着那份独特的触感,荀彧情不自禁地把手捂到胸前,在彻底入梦之前他有点好奇曹操方才仓皇出门的样子,是去做什么了呢?
曹操现在正端着脸盆洗脸,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让他的燥热消退了一点。徐氏嗑着瓜子路过瞧见了,问了句:“大冬天的怎么洗冷水?”她刚要往厨房给曹操打盆热水来,反被拦了。
曹操用一种男人特有的眼神暗示徐氏,笑道:“降火呢,你这样岂不是让我失了疗效。”
徐氏会意一笑,妩媚靠近,还没来得及开口,被曹操一句话阻了。
曹操摆手,义正言辞道:“不妥不妥,这不是买卖。”一下子,柳下惠附了身,要有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徐氏啐了一口,吐掉嘴子含着的瓜子壳,扭腰擦肩而过之际,斜斜睨了一眼曹操有点撑起的下衣,勾唇微微讥笑。
曹操似是浑然不觉自己惹恼了徐氏,一个美丽的女人对自己容貌向来是自负的,被人这么无视分明成了一种羞辱。他很是不合时宜地追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治病很好的老翁住在哪儿,我明天带他去看看病。”
徐氏远远地飘过来一句话,“呵,真是好极了,顺便让村里东桥头百福津那关老头也治治你的眼睛。”
曹操嘿嘿笑了两声,心忖这窝边的人动不了,难道这一路上都当和尚么,也太为难自己了吧。若是在军营里,都能带着消火的奴婢。可乱七八糟的女人特别是还很聪明的女人他根本不想碰,万一处不好发现她背后还有男人当靠山,真真是一身麻烦。无奈之下,曹操决定冲个冷水澡。
晚上吃完饭,曹操准时端了药进来。
“快趁热喝药,喝完上床睡觉。”他把药送到荀彧手上,已经试了温度,既不烫手也不烫嘴了,正是最佳的喝药时机。荀彧为难地扫了一眼黑糊糊的药汤,磨磨蹭蹭地半天没喝掉一口。曹操啧啧瞥了一眼,忍无可忍出言激了一句,“取命毒药都敢吞,怎么轮到治病良药就怂了?闭眼一口咽下去,啥事没有。不然……”荀彧警惕地瞅着曹操,曹操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指出一个事实,“这药你还得多喝两天。”
荀彧被曹操盯得毛毛的,想到要是病一直好不了还得继续喝这药,终是深深吐息了一个来回,仰头一饮而尽,姿态特别壮烈。曹操拿走空碗表示很满意,把热水盆端了过来,将布巾扔他手上,“洗洗,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看病去。”
荀彧浸润了一下布巾,比着顺序仔细地擦完脸,然后换了块布巾擦身。他脱下xiè_yī,刚把布巾搭到后颈,手立即弹开了。曹操在一旁洗脚,看到荀彧光裸的颈背上四道刮痧后留下的紫红色的印痕,那是治风寒的土办法。
“疼么,我帮你擦。”曹操洗完脚跑到荀彧的草垫子上,接过布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