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下了城墙,才发觉自己衣服上全是血迹,在外头纠结了会儿,想吹吹风把血腥味散了。
等他在外头晃了会儿回房时,才发觉房门开着,阿九和流羽低着头站在门边,阿九偷偷递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沈止一阵毛骨悚然。
姜珩竟然已经先回来了,就坐在桌边喝着茶等他,连身上的盔甲都已经卸了。
在外头犹豫一下,沈止面不改色地把外袍脱下来甩在肩上挂着,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还没坐下,就被姜珩拉到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房门被阿九拉关上,桌上只燃着盏油灯,一点灯火幽幽,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屋里静了会儿。
沈止轻咳一声,还是决定先开口:“……屋里闷,出去转了转,别怪阿九和流羽。”
姜珩看着他没说话。
沈止再咳一声:“真的,随便出去转了转。”
姜珩依旧缄默不语,放开沈止,走到梳洗台边拿起块湿毛巾,回到沈止身边,轻柔地替他擦拭脸颊。
一擦就是一片晕染开的血。
沈止倒忘了这回事,只好道:“不是我的血。”
姜珩没说话。
他拿着毛巾,仔仔细细地把沈止脸上、手上的血擦干净了,才扔开染红的毛巾,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我没生气。”
沈止拍了拍他的背。
姜珩道:“……我只是害怕。把你带到这儿来,我有时会梦到我没有保护好你。”
“说什么胡话。”沈止推开他,盯着他的眼睛,沉声到,“寻玉,我不需要你太多的保护,我能保护好自己。你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
姜珩盯着他看了会儿,神色略微一松,道:“嗯。”
沈止的目光暗下去,不自觉地捏紧了姜珩的衣角,“今晚你当真吓到我了。”
那个牧族准备放冷箭的,若是他得逞了,纵然不得要害,也会影响到姜珩。战场交锋瞬息万变,生死当真只在一瞬之间,稍一走神,便会交代在上面了。
其实姜珩带下去的人里,有人随时注意着对面的动作,负责射杀偷袭者的就是飞卿。只是沈止发现的瞬间就立刻放了箭,既快且狠,飞卿刚准备放箭,那人已经倒地。
姜珩并不打算和沈止说这些,他抱着沈止,贪恋地亲吻着他,喃喃低语着“对不起”,叫着沈止的名字,叫得沈止的心都软了,安抚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声道:“明日还要同诸位将军讨论事宜,今夜你辛苦了,快休息吧。”
姜珩嗯了声,一起重新躺下去,阖着眼,抱着沈止,很快陷入沉眠。沈止却不大睡得着了,看着黑暗里姜珩模糊的轮廓发呆,忽然就听到他道:“静鹤……不要离开……”
沈止嗯了声。
姜珩仍在说着梦话:“……想要你……”
沈止道:“……”
那天他的模仿,还真是一模一样。
☆、第六十四章
隔日, 众将商议时沈止没去凑热闹。他看的兵书不多,自认也不是什么军事天才,再者说到底他是随行的,不去为好。
姜珩看他睡得熟,便也没叫他。沈止等他走了,慢悠悠爬起来,推开门, 手搭在眉骨上望向远方。
昨日到达遇阑城时天色已晚,什么都看不清,今日天色正好, 仰头便见无边浅蓝,从头顶晕染至天边,当真万里无云,抬头便觉伸手就能碰到天幕。
阿九候在外头, 见他出来了,笑了笑:“沈公子, 殿下说了,您想去哪儿都可以,不给您禁足了。”
沈止心道他敢禁足我敢禁欲,又看了眼天色, 生出些趣味,让阿九别跟过来,自己饶有兴致地边看边走。
因为上回边城被夺,城中再无任何平民, 只驻扎着守边将士。整座城池齐整划一,像是豆腐块一块块垒成,庄穆沉肃。
城中随时有巡逻的士兵,远处还能听到操场中操练的喝喊声。沈止被拦住盘问了几次,才想起昨日杜温给了他一块牌子,拿出来挂在腰间,这才一路顺畅无阻地走到城楼上。
高高的城楼上风声呼呼,沈止上来时,还碰到了昨夜守城时一起砍杀敌人的小将,见到他居然还认得,笑着叫住他。
沈止靠着城垛,往远处一看,目光所及之处,即是无边的绿浪,他不由屏住了呼吸,一阵风吹来,草浪纷纷低伏,一瞬间仿佛置身大海,随波而动。
小将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有些好奇地低声问:“你这么面生,是昨日抵达的京中来人?”
沈止悠悠收回目光,弯眸一笑:“正是。在下沈止,阁下是?”
“穆梣。”小将的脸黑黑的,露出个灿烂的笑,“我是俞将军的副将。你看起来不太像个武官啊,文绉绉的,昨晚看到你上来,我还有点吃惊。”
沈止自己也有点吃惊,昨夜那般境况,他居然保持着不慌不忙。
除却当年逃离京城被追杀时被迫杀过人,他再未动过兵刃伤人,没想到居然会毫无心里压力地就拔剑出手了。
心里琢磨了一阵,沈止想到昨夜俞寻说的牧族的部落问题,含笑问:“说起来,以前在京中耳目闭塞,什么都不清楚。小兄弟可否告知,牧族有哪些部落?”
沈止原先对这方面的书没什么兴趣,书中一般统称北方的外族为牧族,听说牧族近年来曾分裂过,于是原先看的那点书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了。
沈止的问题不是什么机密,穆梣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