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白清的脑子里轰然炸开,那种巨大冲击带来的空白感让他暂时忽略了全身的剧痛,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他猛然睁开眼,看到的是安生过近的脸,那么干净、那么青涩、那么……悲伤,小小的水珠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一点点凝聚成一颗大大的水珠,纤巧的睫毛承受不住那晶莹水珠的重量,于是水珠颤抖着,轰然落下,砸在白清的脸上,也砸在了白清的心上。
自己……为什么,总是惹他哭呢?
沿着全身神经不停地侵袭着白清的大脑、阻止他思考的痛感并未减轻,唇上又猛然传来了新的剧痛。白清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小恶魔咬完了人,又吮着白清的下唇,又舔又吸地弄干净了冒出来的血迹。然后抬头红着一双兔子眼盯白清。
白清的目光闪烁个不停。想要移开,可却像被安生的眼睛锁死了一般无法移动。
刚刚、刚刚……是、算是……亲吻吧?
白清不知道自己此时剧烈的心跳是由于剧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安生哑着音色问道,“疼吗?”
白清:“……”
安生一手压在白清左侧的肋骨上,咬着牙又问,“疼吗?”
都特么盯着心脏打,安生手压的一侧中了8弹还是9弹来着?
白清疼得上下牙直打架,急促地喘了好几口,安生才大发慈悲地拿开了手,“疼不疼?”
“疼。”白清声音虚得厉害,也颤得厉害。
“那你知不知道,我他妈比你还疼?!”安生拿拳头哐哐垂着自己的心口说,“我特么的肩膀刮破一点皮,你看把你心疼的。那我呢?!你受伤了我就不心疼吗?你以为你死不了我就不会心疼吗?!!”安生一点点加大音量,到最后几乎完全是吼出来的。
白清完全愣住了。
安生喘了几口气,自己坐起来,抬手撩起白清的黑色t恤,看到浸出来的血迹比他赌气出门之前看到的更多,红眼又皱眉地问白清,“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只此一件,你答应我行不行?”
安生的语气很强硬,可是咬牙切齿间,又透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一直努力平复呼吸的白清伸手,示意安生把自己拉起来。安生把人拉起来,就被抱住了。
“对不起,安生。”因为剧痛,白清说话的时候几乎是气音,而且气息很不稳。但是他揽着安生的手很用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是我今天真的没有骗你。这真的是我最后一单。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你再敢骗我,我就……我就……”安生抱着白清哭唧唧地“我就”了半天,恶狠狠地说,“你伤哪我就让自己伤哪!”
不得不说,白清的致命弱点,他抓得十分精准。
白清认命地叹了口气,一手搂着安生削瘦的肩膀,一手揉揉他后脑的头发,“真的,不骗你。我怎么忍心让你受伤。”
安生挣开他,“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绷带。”
白清:“好。”
……
“我真他妈想打死你。”安生盯着白清血肉模糊的胸口说。
白清皱眉,“你最近说脏话越来越频繁了。是不是被你同学带坏了?”
安生不说话,只是突然间泪如雨下。白清有点慌,赶忙问安生怎么了,劝他说这些伤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没事的。
安生摇头,默默地给白清上药,打绷带。
顾言只是突然想起,他男人是陆离的时候,也在心口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疤痕……
都是为了他。
墨白只活了七年,也是因为他……
“白清……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我想这辈子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能久一点……你可能不知道我多怕失去你……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安生没有再说下去。
白清如果有意外,那自己要怎么办?顾言没想过。
他在刻意规避这个问题。
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这个世界的他,太弱了。
如果有一天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白清在自己眼前被研究所的人抓走……顾言没法想,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想他大概会……立即要求退出,然后毁了这个世界……
因为他无能为力,所以他只能一遍遍地要求白清自保,要他自己远离一切危险源……
真是……太讽刺了。
他不爱他的时候,他选的寄身人物无论是约书亚还是罗修,都叼得天下无双,可以只手遮天护得对方一世安稳,可当他越来越爱他的时候,他选的寄身人物却一个比一个弱,一个比一个没用……
他到底没能逃出他的设计,让他把自己养成了一个“废物”。
因为被宠溺、被保护的时候,心里甜得像化了蜜一样,所以哪怕要面临如今这样的无能为力,哪怕已经意识到自己从一个呲着獠牙的野兽一点点蜕化成了一个只知道寻求主人庇护的宠物,他仍旧甘之如饴。
“安生……安生,你别哭了。你哭,我会心疼的。”白清实在看不下去了,拿开安生手中的绷带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也不管身上缠到一半的绷带,伸手就把人揽在了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让安生坐在自己的腿上,抬手帮他擦眼泪。
“你真是……太坏了。”安生双手揽着白清的脖子,毫无预兆地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