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悔讲完往事,摸出虎符来掂了一掂,随口问道:“你说非非跟着唐远走了?”“是啊。”沈谢笑道:“有阿非在,唐叔叔必定不寂寞啦。”
“那你们两个可怎样呢?”释悔目光如电,逼视过来。沈谢一时惊慌,不知道说什么好,听得释悔又问了一遍,方讷讷回答道:“我等他。”
☆、17
等人本是世上最惹人厌烦的事之一,但若这等待是早知有回报的,等待变如酿酒,越陈越香,越等越教人期待开坛的芬芳。沈谢觉得自己等林非就是一场盛宴的酝酿,只等着唐家重新稳定下来,林非又独立、又自由了,便可以长长远远地与他一路走下去。
他盘算好了,不急去成都,先回了一趟苏州家里,将故人一一拜访过,又收拾好旧宅院,一个人有滋有味地过日子。
苏谨言自成都惨败后,专心料理杭州事务,等苏慎行葬礼一过,便把青城药庐转手卖给了灵蛇道人,渐渐断了和唐门的联络。唐门少了这么一个大买主,生意冷淡了不少,但唐远本来就打定了主意不再让子弟参与江湖纷争,因此正中下怀,将精力分出来开了许多书院学堂,教授天理人伦、天文数理。他这一大改,搞得许多人以为唐家是翰林世家,专门跑来结交,唐远拿不出许多儿子分给各家的美貌闺女,十分窘迫。
释悔自从与沈谢说了往事,便再不肯与他来往,沈谢一个人过年无聊,去少林寺给师父们磕头时,才知道释悔已去云游,无人知道他行踪。沈谢不放心,顺着那个戏子的线索打听到金陵,听说戏子没有后代,唯一的家人也过世了,再也无从追查,方无可奈何地死了心。
如此过了一两年,沈谢留心世事,听人多次说起唐家,几乎是人人称道。后来林非的名声也起来了,慢慢地接替了毒仙的地位,大家都知道唐先生门下有一位神医,高妙慈悲不下于当年的毒仙,因为是男子,所以行走更加方便,也就有更多人受其恩惠,称赞不已。
林非如此出息,沈谢心中无限欢喜,越来越记得住林非与他说过的话。他二人相互都有杀死对方报仇的理由,沈谢固然不把这当真,林非却也曾说过,虽然我的手要杀你,我的心总是向着你的。青城山一难,林非一头扎进沈谢怀中哭着喊着要回家,沈谢每每想起,都莫名甜蜜。他二人都是无亲无故的,彼此相互依靠扶持,好人也一起做,坏人也一起做,早就分不开了。至于林非到分手前都不忘提醒一句“我总是要来杀你的”,沈谢越想越觉得可爱,轻轻自言自语道:“六年到啦,你怎么还不来呢?”
他一个年轻公子,身世家产相貌武功都是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不多时便有人来提亲。沈谢想到这一脉总不能在自己手里断送掉,也真心实意地看了几幅画像,也拜访过几户人家。他一向拿林非的话当真,每每坦诚相告,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不日便有仇家要找上门来,如若老先生不急,便等自己了却旧账再来提亲,不要叫好好一个姑娘担做活寡妇的风险。
r> 听了这些话的人有些便不肯再见他,也有反而赞他老实可靠的,甚至连嫁妆都提前送了一份到沈府上,千叮咛万嘱咐“我们等着沈公子来迎亲呐”。沈谢哭笑不得,退回去又恐折了姑娘的名声,只好收下,好好搁在仓库里。
等了林非这些年,沈谢早等习惯了,因此一日清晨乍眼看见林非站在自家门口,反而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方欢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颤声道:“你,你可来啦。”
林非历练这些年,长大了不少,眉宇间不复轻狂神色,只是一见到沈谢,还是立刻红了眼睛。
“六年之约已到,林非见过沈公子。”林非眨了眨眼睛,拱手朗声道:“今日无论生死,总是你我解脱之时。”
沈谢点头道:“林公子,这边请。”说着,以江湖礼节将林非迎到他二人从前练武的空地上,拔剑相向,起了个“金掌承霜”的手势。
林非沉默一会儿,抽出一把水银似的软剑,发招便是“凤舞九天”,直攻沈谢下盘。他力量不强,但身法轻灵,全凭一股子巧劲,专打人薄弱部位。沈谢来不及惊叹林非技艺精进到如此地步,连忙跃起格挡,在庭中柳树上借力翻身,一剑从当空迎头劈下,去势便是要将林非钉死在地上。这一招从“杨柳观音”中演化而来,弃掌不用,又改为从上向下进攻,杀心狂烈,凌厉无比,若是释然他们见了,必定要大念几句“阿弥陀佛”,用沈谢听不进去的理论教训他好久才罢。林非一剑刺空,不忙起身,就地一滚,堪堪避开沈谢的势头,漫不经心地随手挥剑,直指他小腹。沈谢不得不扭身躲闪,让林非抓住机会站了起来,右手成爪,抓向沈谢面门。
林非受林是教导,一直是左手使剑,沈谢天性随和,一向觉得招数使出来管用就行,怎么使的倒不是大问题,因此从不纠正,导致林非凡是跟沈谢学的招数,攻势都与常态相反,倒在实战中占了不少便宜,还侥幸打败过几个高手。
他这一招也是从“杨柳观音”里演化来的,只是将拼内力的掌法换成了赌速度的点穴挖眼,沈谢曾笑他“怎么跟姑娘似的,专会抠人的脸”,林非倒是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