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闭着眼睛,忽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关门声,然后一阵脚步声,脚步声也同样很轻,但可以听得出来那是个没练过武功的平常人。
来人来到他的床边停下,然后是什么东西放下“喀”的一声,再来是水声,接着一方温热的布巾就贴上自己的额间开始细细擦拭起来。
莫纪寒闭着眼睛没有动作,脑中却心念电转,按照刚刚的情形来看,现在似乎是深夜,而这个人又是个完全武功的,那他,是不是能趁此机会逃出去?!
这样的想法刚刚跳出来,莫纪寒的心就开始跳得快起来,虽然他很快就想到禁宫重重要逃出生天几如神话,却还是决定一搏。尽管他在受刑时一心求死,却并不表示他不想活,只要有机会,他会比任何人更想活下去。想到此处,莫纪寒不由在心中苦笑,这就是他一意求死却总是死不成的真正原因吗?
擦拭的布巾移开,又是一阵水声,接着布巾挪到了颈侧,就在这瞬间,莫纪寒猛的睁开双眼伸手扣住了拿了布巾的手腕,接着用力翻身而起,同时伸手捂住那人几欲出口的惊呼,却也在同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莫纪寒用力闭闭眼再睁开,凌厉的目光一扫之下发现自己抓住的原来是个小女孩,被他扣住的手腕很纤细,裹着嫩黄宫装的身体如同弱柳般瑟瑟发抖,大大的眼里都是惊惧,看着已经快流下泪来,手里的布巾也早落到地上。
这么个小姑娘让莫纪寒不由皱眉,他本打算制住来人再让人带路,至少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可是看看她现在的模样,恐怕连站都站起来了,还怎么带他出去?
小姑娘这时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淋漓而下,细细的呜咽声就算捂着嘴也还是隐隐约约传出来,在寂静的空间里竟然格外清晰,听得莫纪寒心烦意乱,一咬牙手刀下去劈在脖颈上,将她弄晕了。
他现在赌不起,任何一点意外都不能发生,体力未愈,那记手刀也不可能让人昏迷很长时间,他必须在人醒过来之前离开。
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门再次被推开,两个小宫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还在小声喃喃:“唉,我说,那位什么时候才能醒转过来啊?”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他也得躺下。
另外一人却没回答,说话的人正奇怪,就听到他的同伴僵硬的道:“我想他已经醒了。”
那人不解抬头,就看到一对明亮凌厉的眸子正盯在自己身上,顿时将他惊得僵住,同时旁边那人突的惊呼一声,扭头就往外面跑去:“啊啊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来人呀快来人呀!郑公公郑公公……”
被旁边人的叫声惊到,还呆在原地的小宫监缓缓转了视线往时探去,看见不久前进来帮莫纪寒擦拭的宫女小若正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色顿时就骇得惨白一片,牙关“喀喀”打颤地拖着步子也想跑。
莫纪寒从初时的怔愣中回神后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两人制住,岂料他才刚刚一动其中一个竟然就跑了,虽然他下意识的便要去将人抓住,但长期昏迷后的身体并不能适应这样突然的动作,他只能无奈的那个身影惊叫着奔逃出去。
目光再转间他看到另一呆怔的也有想逃的迹象,意识到这将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莫纪寒赶在他转身的前一瞬疾步上前抓他他的肩膀,沉声道:“别动。”另一手已随着声音扣上那人的咽喉。
事已至此,他只能赌一把,尽管他不认为这样一个小宫监的命会被任极放在眼内,但他却不得不试。
为了制住人,他不得再次强行提起的真气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在脆弱迟滞的经脉间乱窜,喉口一甜又被他咽回去,他现在不能有弱点。
被逃走的小宫监的惊叫声惊醒的人来得很快却不多,在莫纪寒刚刚跨出门几步后就已围 了上来。郑公公面色凝重的站在最前面,他身后是两名武官,莫纪寒认得是将自己押上金銮殿的那两天,再后面的便是几个老头子,一身的太医打扮,旁边便是那个逃走的小宫监和另一名小宫女。
莫纪寒咬紧嘴唇,手指用力抓紧身边的小宫监,一步步的往外挪去,在他对面,一群人退了一步便即停下,郑公公仍站在最前,佝着身子对他揖了一揖,说道:“莫将军,何苦如此,你明知道这样逃不出去的。”
莫纪寒冷哼一声却不答话,他不能说话,只要一开口,勉强压在喉间的血气便会直冲上来,眼前此刻也已经开始阵阵发黑,他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看起来摇摇欲坠。
虽然他的腰身挺得很直,目光更加阴冷,可是毫无血色甚至有些泛青的脸庞和被咬得发白的下唇还是显现出了他的虚弱。
郑公公皱眉看了他一眼,突然拉住站在他左侧的杜太医,低头说了两句话,然后抬头一挥衣袖往右跨出一步,说道:“退下吧。”
另外的人全都露出愕然不解的神色,却还是无声的按着郑公公的吩咐做了。莫纪寒也有些怔住,怀疑的目光紧紧盯在他身上。
郑公公眉眼不动,略低下头说道:“你手上抓的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不光他,这里面的几个全是。我是个阉人,不可能有后代,我便当他们是自己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