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易说得极为平静,可沈言之却本能地一抖,瞬间红了眼睛,殊易仍在说,“以为自己陷入险境立了功受点小伤朕就会心疼你?你以为你多了解刘玮,要是他没脑子一剑杀了你,朕就拿你的尸体去喂狗!”
胸口某处疼得要命,像是块大石头压在那儿喘不过气,狠狠地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生生忍着没掉一滴眼泪。
“没想到会伤了脸?承欢,你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
“皇上……”,沈言之轻唤,带着委屈带着绝望,像是中了箭的野兽最后的挣扎和呜咽,“臣能好,一定能好,不会留下印迹……”
殊易冷哼一声,“不会最好,但凡留下一点痕迹你就等着喂狗吧!”
虽然话说得狠,可沈言之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殊易还没有丢下他,他还愿意给他一点时间挽回,他从来不奢望殊易会不嫌弃他,这是他仅存的一点资本,除却这点资本外他与其他人并无半点不同,他只能蹲在一个角落里,握着最后的一点光明,等殊易带给他温暖和希望。
忽然想起什么,沈言之忽然直起了腰背,回过头去望,他的扇子!殊易给他的那把扇子!落在了那儿,不知有没有被踏碎,不知会不会有人捡起。
“皇……皇上……”,沈言之着急地唤了一声,“臣有东西忘在那儿了……”
不能丢,说什么也不能丢。
殊易没说话,继续策着马,似是根本没听到,眼见着离宫廷越来越近,沈言之知道一旦进了宫那把扇子就再也拿不回来了,他不安分地挪动起来,皱着眉头回过头,“皇上……臣……臣想回去找找,臣自己回去找找……”
殊易还是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沈言之实在太着急了,急得撑着马身就要翻下马去,殊易一把拉住他,怒吼,“承欢!你到底还要折腾什么!”
沈言之惨兮兮地,他不敢像从前一样肆意要求什么,他害怕殊易哪怕一点的不耐烦,他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殊易给予他一丁点的可怜而已。可那把扇子是他的念想,那是殊易赏给他的,他命人添的金边,他亲手题的字,天下无双,丢了就再没了。
“皇上……臣……”
“闭嘴!”,殊易没好气地打断他,“什么东西宫里没有!老老实实地跟朕回去!”
沈言之闭了嘴,却依旧不舍地不停回头看,那东西确实是宫里没有的,天底下独一份的……
“承欢!”
沈言之连回头都不敢了。
回到宫里,殊易直接将马停在了温德宫门口,远远地望见元宝和春儿站在门口,见到殊易的马时齐齐跪地拜见,殊易烦闷地下马,粗鲁地拉着沈言之便往宫里走。
元宝瞧见了沈言之脸上的伤,忍不住惊呼一声,赶紧跟了上去,早在一个时辰前好几位御医便声称奉了圣上的旨意蜂拥而来,在宫里等了这么久也未见回来,元宝看着这么大的阵仗一直担心他家公子的状况,竟没想到是伤了脸,而且那么重。
沈言之踉踉跄跄地跟着殊易走进屋,见到满屋子的御医也是一愣,下一瞬殊易便将他掼在地上,沉声道,“看看他脸上的伤!”
一屋子的御医见皇上脸色不善,也是提了十二分的小心,殊易话音刚落,几个人便立即跪行到沈言之身边,那景象,像要把沈言之生吞活剥了一般。
清洗的清洗,上药的上药,把脉的把脉,开方的开方,温德宫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忙上忙下忙得沈言之心都乱了。其实最怕的就是他了,尤其看到殊易铁青的那张脸,连询问一句都不敢,生怕得到让他死心的答案,那把刀尖锐地划过皮肤时他就料想到最坏的结局了,可是当殊易把最真实的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难过。
不知过了几盏茶的功夫,那几位御医终于消停下来,排排站好,却是谁也不敢先开口。
殊易看了看跪坐在地上肿着半张脸,又被迫喝了好几碗苦药的沈言之,淡淡问,“他的伤怎么样,能恢复如初吗?”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沈言之胆怯地抬头,看着最有名望的王御医走上前两步,悄悄地瞥了眼沈言之,他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连嫔妃都视容貌为第一等大事,何况是个只能靠皇帝恩宠活下去的男孩子,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实在不忍,于是躬身道,“公子的伤痕不算深,臣在药里加了珍珠粉,再配以内服和注意忌口,可能不会留下疤痕”
“可能?”,殊易挑眉,脸色沉得难看,又见这些御医一个一个胆小如鼠的模样,更添厌烦,一挥手遣了他们出去。
殊易站起身,走了过来,一手扣住沈言之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刚才夜色正浓灯火昏暗,看得不甚清楚,现在映在烛火下仔细瞧了才知原来这么可怖,青紫的脸上横跨一条狰狞的伤口,原该是似玉雕凿,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一挥手,重重的一个耳光打在沈言之脸上,就打在满是伤痕的那半边脸上,沈言之踉跄地倒在一边,面无血色,眼神无光,似是完全不在意殊易的任何举动。
也不知殊易这一路上如何忍耐,恐怕这一巴掌他早就想打,却憋到现在。
旁边的元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狠狠的一个头磕在地上,哽咽地乞求,“皇上,您饶了公子吧,您这样会毁了公子的——”
殊易扫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看看沈言之,冷笑一声,“他怕是也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