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马靴的时候裤管没掖整齐,小鹿一路疯跑过来,裤管打着卷的和靴筒一起磨烂了伤口,脓血浸透裤管,一直淌进了马靴里,夜里光着脚在地上又坐又躺,脚也果然是不干净。小鹿很羞愧,偷眼去看何若龙。何若龙一手握着他的膝盖,一手攥着他的脚踝,拧着眉毛扭头质问他:“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你腿上有伤,出门不会找匹马吗?”
小鹿垂下眼帘,小声答道:“早上起来就听说你走了……我一着急,没顾得上找马。”
何若龙叹了口气,随即扯起黏湿肮脏的半截裤管,齐膝撕了下去:“现在有马了——”他抬头望了小鹿,忽然一笑:“说,骑马还是骑我?随你挑。”
小鹿犹犹豫豫的问道:“骑你……行吗?”
何若龙笑着起身背对了他,然后蹲下来向后一伸双手:“上来!”
小鹿几乎是爬到了何若龙的背上。何若龙托着他的大腿向上一起,他忽然又想起了新问题:“还没穿鞋呢。”
何若龙对着战马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答道:“不穿了,靴筒子正好磨你的伤——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鹿搂着他的脖子:“不穿?不穿我光着脚呢!”
何若龙几乎是又气又笑了:“你那脚丫子怎么那么矜贵,不就是白吗?还不许人看了?”
小鹿沉默了一会儿,手臂勒着何若龙的脖子,像是随时要劫持这个人:“何若龙,干爹饶不了你,也饶不了我。”
何若龙用下巴蹭了蹭小鹿的手臂:“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走。”
小鹿又问:“你不要前程了?”
何若龙对着战马又吹一声口哨,让战马跟上自己走:“前程不用他给,我自己会去挣。你当我是白拿他的饷?我给他卖命呢。这一趟我把队伍都带过来了,替他打罗美绅。”
小鹿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看何若龙的侧影:“为了我,你愿意?”
何若龙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微笑着转向前方:“愿意。不愿意也不行,得了相思病,得治啊。”
小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中像是发生了一场开天辟地的大爆炸,炸得他粉身碎骨,重入了轮回。天是新的,树是新的,花是新的,鸟是新的,他自己更是崭新崭新。先前的岁月全不算数了,他决定重新活,这回有了何若龙,他要活得好一点、活得快乐一点。
“等到我的腿好了。”他凑到何若龙耳边,很亲热的嘁嘁喳喳:“换我背你。”
何若龙摇头:“用不着,我可舍不得压你那小身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