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兮直起身,给了傅辛东一个不太相信的眼神。
傅辛东朝他撩了下眼皮,一手扶着一个小不点儿的肩膀,“没问题,一会儿叔叔给你们讲我这次去黄山的故事,这回可有听头了,我呀,撞到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狐狸精。”
他说到这里,不自禁地侧身去看洛兮的脸,对方正帮他从车上往下取给孩子们带的零食和学习用品,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说的那句话。
……
晚上,夕阳在西山摇摇欲坠地晃了晃,便顺势溜进了山的后面,天,慢慢黑了下来。
傅辛东的车不疾不徐地在回京北的路上行驶着,车上放着一首不知道哪个版本的老歌,《夜来香》。
洛兮静静地靠在座椅上,头微微侧着,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景物,直至暮色将它们全部吞没,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夜的黑。
他们在两个孩子那里呆了大半天。
洛兮有时陪小乐玩玩游戏,有时教宁静唱歌,就像傅辛东说的那样,两个孩子对他都挺有好感。
大多时候,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傅辛东和孩子的外公聊天,帮外婆摘菜,给俩孩子讲他登山时遇到的各种见闻和惊险的经历,听得孩子们一会儿拍手一会儿跺脚。
他看到墙上的旧时钟不急不慢地走出一段平凡家居里静静的午后时光。
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两个孩子虽然没了父母,可是他们的脸上却保留着这个年纪应有的单纯和难得的快乐。
吃了外婆烧的待客饭后,在宁静和宁乐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在抓着两人不放的四只小手里,傅辛东和洛兮还是和两老两了再见,车开出好远,还能听到追出一段路的宁乐的清脆嗓音,“傅叔叔、洛叔叔,下次早点来!”
一把曼妙嗓音的歌手把经典老歌唱得低沉温婉、丝丝入扣。
傅辛东看着洛兮始终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沉思的侧脸,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似乎被歌声同化了,染上了旋律的味道,渗到他的鼻子里,就像歌声中唱得那样,“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想什么呢?”傅辛东低低地问了一句。
洛兮有些慵懒地转过身,轻轻晃了晃脖颈,“我在想宁静和宁乐。”
傅辛东的手伸到裤袋里捏了捏,“我想抽根烟。”
洛兮笑了,“又不是我的车,熏呗。”
傅辛东横了他一眼,将两边的车窗放下一半,伸手掏出烟来。
洛兮轻轻从他手里将烟盒拿过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现了傅辛东的习惯,知道他的火机总是插在烟盒里,便打开烟盒,抽出火机和一只烟。
“张嘴。”
傅辛东愣了一下,却条件反射般张开了嘴唇。
一根雪白的香烟在两根光洁修长的手指间轻轻夹着,柔和地伸到了傅辛东的唇间,一股烟草的香气和男生淡淡的体香瞬间让男人身体里的某个部位颤动了一下。
是心吗?
打火机的火苗“腾”地在傅辛东的眼前亮了起来,照亮了昏暗的车厢,也照亮了车厢里两双乌黑的眼睛。
“想那两个小家伙什么了?”
傅辛东朝窗外喷出一口烟,看着那白色的烟雾被窗外的风迅速吹得无影无踪。
洛兮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份隐隐约约的哀伤,“我在想,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既不幸又非常幸运的人,虽然失去了父母,却还有慈爱的外公外婆,有别的照顾他们的亲戚,而且,还有你这样关心他们心灵成长的良师般的热心人。”
他顿了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虽然是孤儿,可灵魂却并不孤独。”
在那一刹那,柔柔的女声依旧在低吟着缠绵的恋曲,窗外的风仿佛吹得更加的急,傅辛东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像一面狂击的鼓,因为他竟然在男生幽幽感叹的声音里产生了强烈的冲动,几乎就要脱口对他说,“你孤独吗?能不能让我来陪你!”
车窗上传来一阵细碎的敲击,风声渐弱,却飘起了无边的细雨。
“警察叔叔,其实我刚才还想了另外一件事,跟你有关。”
洛兮有些浅淡愁容的脸在这一刻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嘴角弯弯地翘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我?”
傅辛东怔住了,为身边这个男生嘴里的话,还有他忽然间转变的脸色和语气。
“对,就是你,我想了想,觉得在你助养孤儿和总是去给他们做心理疏导这件事上,既说明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也充分说明你已经是父爱爆棚,急着想要找老婆生儿子了!对不对?”
“……”
傅辛东狠狠地横了洛兮一眼,“对个屁!”
妈的!真想把那张好看到要命的脸一把拉过来,狠狠地把他的嘴堵上。
洛兮也回瞪了他一眼,“好好的警官,国家公职人员,怎么动不动就一嘴粗话,真应该好好地罚罚你!”
他的眼睛忽然闪了闪,嘴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听说下雨天和火腿冬笋汤是很配的,就罚你煲一锅汤如何?”
傅辛东感觉自己在努力地抑制着嘴角的肌肉,才让自己没把那丝欣喜表露得太过明显。
“去我家?行啊,正好还有一些朋友捎来的冬笋没吃呢。”
缠绵的雨丝中,傅辛东的车明显加快了奔驰的速度。
傅辛东的小公寓简洁而低调,基本上都是黑白灰的搭配,偶尔在某个角落放上一点颜色鲜明的饰物或是挂画,整体便不再感觉单调和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