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太沉重,深吸一口气,擦拭掉眼泪,我转向问他,“医药费包工头会出吗?”
他从容下来,说:“会,但是不出营养费!”
我怒惊而起,问:“为什么啊,他那么有钱的一个老板,营养费能有几个钱?果然是吝啬苛刻惯了的,我找他理论去。”
他试图按住我,牵动着胳膊的伤口嘶的一声疼痛起来。我赶忙坐下,埋怨地安抚他。
他声音微颤地说道:“我是下了班之后才受的伤,按理医药费都不在承担之内。包工头说是看在我做事勤快,多年交情的份上,才把医药费给承担的。已经是破例了,所以营养费要自己出。”
我雷霆大怒,“狗屁,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不管上班下班,总归是在他的工地上。但凡出了事,就应全全负责,甚至还要额外赔款。说什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才付了医药款,冠冕堂皇,他是瞧我们外地人好欺负吧。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行,我非得找他理论去!”
罗峰带着恳求的神情看向我,他说:“你听我说,不要去。现在的工作不好找,我们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况且只是小小的皮外伤,失调的吃饭就能把营养补上。如果我们现在气势汹汹找他理论,他一气之下医药费不出,工资不结。你跟他打官司,他财大关系大,小小农民工哪里耗的起呢。算了吧,能出医药费确实是他看得起。反正我现在已经没事,小伤而已,很快就会恢复的。”
现实如雷霆,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黯然萎蔫地在坐了下来。不为别的,只是认清楚了,钱在我们这里,一如既往的比生命还要重要。我们总是身不由己的,桎梏的心被摆弄,那股卑贱的痛恨只能深深地压在心底,呼吸都变的疼。
快半年来,渐渐被苦累与汗水的分量锈钝了脑袋。但时刻不敢停止去想,难道我们注定要一辈子用苦力去换取微薄的钱财吗。脑袋才是我们无穷的财富,它的极限可以创造无限的可能啊。
我对着罗峰含怨地说:“我们不能用脑袋去挣钱吗,总不能一辈子在工地上付出劳动吧!”
他说:“要说外面的机会还是大把的。但是我的学历低,别无特长,是做不了那些城里人会算会想的工作。进工厂,一个月六七百,还不如工地的待遇好,也同样是付出苦力。”
我说,“学就是了,人不是生来就会的,不都是学来的吗。我们又不笨,可以学的!”
他说:“学,到哪去学!有谁会愿意给你三四个月的时间去学呢。他们要的是效率,是能够及时为他们创造财富的人。况且,就算是学,我们在很多方面也不够格啊!”
那时候的我们,想要学一门技术,要么有人带,要么考上职业学校。我们是没有人带,更没钱读书。所以年轻人一身傲骨,却在命运上似乎只能逆来顺受!而对于创业,也不是那时的我们有勇气去折腾的,所谓白手起家,到底是怎么起的呢?
我问罗峰:“你后悔没读书吗?”
他不出声,久久反问我,“你呢?”
我说:“不得已的选择吧!”
他说:“我也一样啊!”
接着很长的时间,我们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感受发生的事情。我特别不喜欢憋屈的感觉,特不喜欢过往的事情在心中徘徊不去所带来烦躁的感觉。说白了,特别不喜欢有曾经和现在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而没能力甚至是没恰当的方法去解决的感觉,就是特窝囊。所以在我往后的日子,都强迫自己无论是大小事情,力求最好。往后,就是不用刻意的去强迫,在精神和行为上都会自发地去做到最棒。罗峰在这一点上,和我一样。或者是我来到这里后,向他学习了一点。他每天早起,都得把被子折叠的方方正正,牙刷毛巾摆放的整整齐齐。八个人住的宿舍能保持的干干净净甚至有清新的空气扑来都是罗峰和我每日打扫的成果。所以这就要说到,为什么包工头吝啬苛刻,罗峰和我依然要卖力工作。罗峰也正是因为下班了,有点尾活没做完,才会走在一楼的时候,凑巧被钢槽砸中肩膀。他要是像其他工友一样,下班就走,不就没事了吗!
哎,来到工地之后,学会了时不时地叹口气。罗峰听着我的叹气声,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催促我回去。我不愿意回去,说什么也要在那里陪他。罗峰犟我也犟。最终他是犟不过我,我留了下来。
陪护的一个多月里,我们有着充足的时间聊天说笑。他聊起了他可怜的爸爸妈妈,为了能给他吃点好吃的,受上教育,恨不得割下身上的肉去换钱。他还说当他在外打工一年后,给家里带回几千块钱时。爸妈满手捧在怀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爸妈说,我儿子是在外面当大官了吗,既然有本事挣这么多钱回来。
说到这里,我们都笑了。我也向他说起了我的奶奶,奶奶太辛苦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带大我这个不懂事的孙子。奶奶腿不好,碰到水就会犯病,走多了路就会肿痛。但依然不怕苦,不畏艰辛,为了她的孙子,什么委屈都能吞下。
我是第一次向他说起我的奶奶。他也是第一次向我说起他的爸妈。他知道了我的过往,我也知道了他的过往。我们是两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