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福尔摩斯躺在沙发上,侧过头,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她。而那个姿态放松目光低垂的女演员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打量,嘴角甚至隐隐含着神秘而优雅的微笑。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目光从上到下转了一圈,眼前浮现起来的字幕仍然和之前一模一样——
敏锐。聪明。不留痕迹。心思深沉。
毒蛇。谎言。真假参半。目的不明。
而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即便他再如何细致入微的观察,也只勉强多了一个词:伪装。
他沉思了很久,才塞拉手中的报纸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的时候,忽然开口了。
“你保持着每天两次的频率做这两件事:看书,喝茶——喝红茶。”夏洛克的语气依然迅速,冷静而清晰,带着某种考据过后的笃定,“——即便你根本不喜欢这么做。为什么?”
他从第一次就看出来这个女人伪装功夫的高深,关于她的喜好,她能轻易骗过很多人:她其实一点都不爱喝茶类的饮料,包括咖啡。她也不爱看报纸,因为她相信上面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内容都并非源自真实,“读报”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礼貌拒绝的信号,打发无聊的闲暇时间或者借此观察别人的手段。她虽然前身是模特,但每天花在打扮和穿衣上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简洁又随意,别人很难从其中看出她的真正风格。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她在知道夏洛克有一套十分精确的推理演绎法则后,依然能够镇定自若地和一位侦探频繁交流,似乎对她如此夹杂在福尔摩斯家和神秘投资者之间的危险境地全然不知。
她要么就是真的心胸宽广,要么就是极度胸有成竹。她一点也不害怕两个势力所能给她带来的威胁,风雨飘摇之间自巍然不动,气度和心理承受力堪称惊人。
习惯是个很有意思的存在。一个能够戒掉习惯的人可以被称作是拥有着很强大的自控力,但一个能够伪造甚至让对方误认为是她本身习惯的人,那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就像是变色龙,绝佳的演员,因为没有既定的欲-望,无人可以掌控,因此也变得愈发强大。
那么这个毒蛇一样的女人,如果她想她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瞒过他。那么她做出这些明显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室内沉寂了几秒。
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坐在双人沙发上,一半脸背对着落地灯,目光低垂,轮廓被勾勒得如同雕塑般深邃优美的女人,她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笑,继而收起报纸,微微转过头来,大半凹陷的眉目被阴影所笼罩,宛如是电影《戏梦巴黎》里的街头,呈现出散漫,颓废的镜头感,影像华丽而颓靡,色泽昏黄而又暧昧。
当她如同被烟雾氤氲的嗓音响起的时候,一切画面都仿佛逐渐老化下去,隔着油彩般颗粒浓重的雾,优雅的堕落感。
“那么你现在做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es ?”她问,语调里有着隐约的慵懒笑意,悠远得如同醉酒的诗人,“‘我在诗歌中找寻满足,但没有找到 / 我在寻找精神食粮,却只得到一些小糖果和小饼干 / 诗歌使我失望后,我又在散文中找寻我渴望的食粮,到处搜索精神妙的东西 / 但只有几个人在努力地超越人类的缺陷,也只有他们的拼搏和努力满足了我的需要……’”
夏洛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道:“te劳伦斯一封信里的话。”顿了顿,他看向塞拉,“所以?”
塞拉用手撑着脸颊,眼里有着氤氲的雾气,闻此懒洋洋的笑了,“你像一条灵敏的猎狗那样寻找你感兴趣的猎物,夏洛克·福尔摩斯。你喜欢刺激,和其他人不同,危险反而能让你们这种人变得健康起来——摆脱空虚无聊的消极状态。少了警醒的危险和压制,一种内心的懒散开始任意滋生……你将终其一生去不断寻求引发危机感的活动,无法休息,无法停止。”
夏洛克眉梢微动。他不能反驳这句话。因为这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你狩猎着罪恶之后的新奇和刺激,即便你心里很清楚那会让你和你的朋友无数次陷入轮回般的生命危险之中,而你乐此不疲。”塞拉无声地笑了笑,猫一样地眯起了眼睛,灯在她绿色的眼里折射出幽幽的光,她的声音轻得仿佛在叹息。
“你是一个靠破案来维持兴奋的瘾君子,所以你能因为你的兴趣而忍受接下来并不感兴趣的一切,你享受的是追逐的刺激,那血脉喷张的感觉,而我——”
她靠向沙发椅背,抬起眼,望着被灯光染成了昏黄色泽的天花板,微微一笑。
“我做不喜欢的事,是为了使灵魂暂时平静。”
用自制来对抗内心深处的疯狂欲-望,那被一个最伟大的犯罪者所点燃的燎原火焰。即便她尽全力让它逐渐熄灭,仍然有烟和热度在胸腔里缭绕。而她讨厌不受控制的感觉,所以她会无比忍耐等到它完全冷却的那一天。
她是来度假,来放松自己的,可不是来绞尽脑汁再一次占领地球,那样很累的。
——灵魂的平静。这句话听起来可真够神棍的。夏洛克侧了侧头,他思索了片刻,目光再次放在了塞拉脸上,这次加了更多的关注。如果要准确形容的话,简直就像是打了x光。
塞拉并不介意这一束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她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打量了这间公寓一圈,想起医生曾在博客里提到的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