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笠寒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邢霏。
他以为对方的默不回应是一种逃避,而事实上,邢霏只是选择了一种更惨烈的方式,破而后立。
邢霏召开的新闻记者会,他没有亲自去,也没有在任何网络平台关注。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看完的只有南橘。
邢霏给她的承诺,她虽然不是很认同,但已经到了收货的时候了。
视频里的邢霏画了淡妆,一字眉清秀婉约,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毛呢短裙,脸色略微有点化妆品掩不住的苍白,她端庄优雅地坐着,坦荡得南橘以为她不会履行承诺。
郭芒作为前经纪人也坐不住了。
公司旧部里人似乎都陷入了低气压的紧张之中。
邢霏拉下萤粉色边框的眼镜,露出那一双清水般的眸。
此刻这锅水隐而不沸,终于被最后一道火加热引爆。
一哄而上的摄像机和人群,几乎要将邢霏所立的方形台压倒,邢霏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坐着,南橘半靠在沙发上,等着邢霏开口,她想,一定会很出人意表的。
“各位。”麦克风被交到邢霏手里,她寥寥几句开场白,客套而公式化。
紧跟着,她低着头失落地抿着唇笑了笑,“关于新专辑《陌路》的主打,那首大家觉得最为惊艳的《别枝惊鹊》,并不是我的创作。”
沸汤里翻起了油花。
如果她不是这么正式,这么虔诚而愧疚,语气这么卑微而悔恨,也许大家只会觉得,邢霏女神只是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但他们知道不是。
就因为不是,所以,会场安静了那么几秒钟,他们惊讶地看着那个众目睽睽之下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人,仿佛在看着一个这个圈子里的异类。
然而仅只维持了几秒的死寂之后,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又迅速找回理智的人开始前仆后继地往前挤,想获取更深的消息。
人潮之外的郭芒,她的唇抿得更紧了,因为她没想到,邢霏最后一次借助公司的力量,是要给自己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这么一盆污水,这么一个后半生都可能洗不掉的印记。
她当然知道,《别枝惊鹊》的曲来自于曾经惊鸿一瞥的那个男人。
那个态度强硬、什么事一旦认定便毫无转圜的千笠寒。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邢霏完全没得到千笠寒的准允!
郭芒和邢霏本人一样,对她的魅力太过于信任,所以也太容易委托自己的信赖,因此郭芒才意外,千笠寒对邢霏竟然没有丝毫兴趣。以至于连半点交情都不想有。
哄乱的会堂,嘈嘈切切的人声,搅得人心乱如麻。
邢霏摁住麦克风,任由那些流言蜚语像乱棍打在身上,每一言每一语都逼得人难堪得想逃。如果是南橘,此刻她绝对不会留下来。
当然,南橘也许也没有邢霏的这种勇气,和野心。
“这首歌,”邢霏的姿态还是优雅的,她扬了扬下巴,终于将记者最为感兴趣的后半段说下去,“几乎整首用的我……一个朋友的创作。他不想跟娱乐圈有关系,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他。是的,我对不起他,因为我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事实上,我也只是偶然听到他唱过而已,我知道那首歌是写给别的女孩的,是我卑鄙地偷了原本属于另一个女孩的东西。”
女神被人称为女神了之后,即使用再怎么不堪入耳的词来形容自己,也还是有人觉得,那是一种直率,敢作敢为。
邢霏曾经对南橘承诺,这件事,她会公开道歉,不管千笠寒态度如何,她都会以这种主动的方式,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可同时她也承诺,绝不涉及当事人,不会让千笠寒陷入任何娱乐圈的风波之中。
南橘本来犹豫不决,但她仔细考虑过了,千笠寒和邢霏毕竟是曾经的合作伙伴,后来即便千笠寒没有喜欢上她,但买卖不成仁义在,大约他还是不想直接撕破脸皮的。
更何况这件事最终要不要走法律途径,还是在千笠寒,南橘只是做个中介,先拖几天,观望他的态度。
如果千笠寒觉得邢霏始终不可原谅,不管他做什么,南橘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方。
当然南橘也知道邢霏的私心,她不过是借着这场风浪高调身退而已。
以后邢霏再要怎么东山再起,怎么把工作重心转到影视工作上来,南橘一点也不关心了。
邢霏说过,关于千笠寒,她再也不会主动迈近一步。
以女神的自尊和骄傲,这句话的意思也有可能是说,如果千笠寒好马要吃回头草,她也还是欣然接纳的吧?
呵,呵呵,一想到这条南橘就一阵冷笑。
邢霏兑现了诺言,后边她要如何如何地整幺蛾子,南橘都不关心了,她关了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
窗外小雨微霏,连绵不断的雨脚将满园梧桐绿树拢入翠绿的朦胧之间,南橘走过去,靠着玻璃窗往下看风景,贴着上半身,让冰凉的冷意平静内心。
颜佳期泡了一杯清幽腾着烟的普洱茶,从她身边路过。
“你喝那么多茶做什么,上火?”南橘困惑地眨了眨眼。
“刮油。”
颜佳期扎了个居家的丸子头,宽松版的睡衣垮着吊在胳膊上,她神神道道地凑过来,“最近油腻的吃的太多了,你也知道老何那个人,就喜欢吃火锅,尤其现在大冬天的……”
南橘的脸色有点复杂,颜佳期喝了一口普洱茶,便拿手肘撞了一下南橘的胳膊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