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趁着他午休之际,我便来到了揽胜阁。
揽胜阁里安静异常,屋里仍弥留着一股淡淡的兰香与墨香交融的气息。雕花窗台上那盆被周汝佳抛掉的建兰又被重新搁在了上面,只是另换了一只山水人物的红木套盆,与四扇窗扇裙板上纹饰的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相得益彰,图纹饰得清秀隽逸,而花长得却更加健硕丰腴。
云龙纹长桌上的文房四宝已被佣人们收了起来,宣纸也被卷起搁在了一只紫檀雕兰花笔筒内。
我一一地把它们全展在了桌上,就像它们的主人刚离开一样,并把一只刻有“笔绽高中”四字的红木笔架整整齐齐地搁在了长桌的中央。
在一幅郎士宁百骏图的c屏后面,有一大排同样是紫檀雕的玉兰顶竖柜,中间的多宝格里却是一个被人忽略的角落,积满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我找到了一块软布,把格子里的各类古董瓷器小心地搬下,然后细心地踮着脚尖一格一格地仔细擦拭着,直到红黑透亮、乌光闪闪方才罢休。
然后,小心地重又将瓷器一件一件地摆放至一个合理的角度。
突然,当我左挪右移地摆弄着一件仕女调鹦的小瓷件之时,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旁的半边橱柜訇然开启,把我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凹陷的墙体里藏匿着一只方形木盒,木盒盖上刻着一幅仕女采莲图,柔媚飘逸。我想,既然这么神秘,或许是周玉成私藏的百宝箱吧。但仔细看看,盒子却并没有上锁,里面会是什么呢?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动手打开了盒子,里面却是一件缎子红衣和一幅卷好的轴画。
我轻轻地拿起了那幅画,解开上面的丝线,随着画轴在我手心里不停地翻转,呈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
只见她樱唇微启,玉肢尽展,怀抱一只琵琶,穿着一袭紫罗兰色裙衫,正风情万种地脉脉凝视着我,身下却坐着一只宽大夸张的椅子,更显出了她窈窕婀娜的身姿。
很奇怪,画中之人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画的长相有点像我,但气质又不尽相同,莫非是死去的二太太的画像?
再细看那把椅子,却分明是周家祖传的紫檀凤椅!
我一下恍然大悟,画中的女子一定就是当年落玉阁里的“玉牡丹”,也就是周玉成一心牵挂的二太太。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长得的确像她,周叔并没有说错。
我的目光又落在了盒里的那件红衣上,会不会是二太太生前的遗物呢?
轻轻地把它展开定神一看,突然,我全身的神经止不住地饱胀欲裂……
我的确被彻头彻尾地惊呆了!
那是一件雪纺绸的红色嫁衣!上面绣着一对淡青色交欢的龙凤图案,与母亲生前留给我作陪嫁的那件红嫁衣一模一样!
因为没有嫁给毕福,母亲给我的嫁衣一直被我好好地珍藏着,没想到世上还有一件相同的嫁衣!
我的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思绪像纷乱繁复的丝线一般缠绕不清。
我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件绣品一定出自母亲之手。那针法细腻娴熟的乱针绣,可不是由母亲自创而成得以流传的吗?难道二太太生前认识我母亲?那么周玉成也应该认识我母亲喽?
我再次拿起那幅画细细查看,童年时对母亲的依稀记忆纷至沓来,和着我对二太太所知的所有习x。
由此,一个大胆的设想一下跃入了我的脑海。
二太太或许就是我母亲?
如此推算起来,周玉成会是我的亲生父亲?!
这个设想把我自己吓得魂不附体!
难道我会嫁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可能!绝对不会这样!老天爷不会如此残忍地安排我这样的人生!况且上次周叔亲口告诉我,他与二太太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融,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众所周知,周家二太太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母亲呢?而且母亲的确是嫁给了在苏州城里的父亲才有了我,难道母亲还有一个姐妹?可从来也没听她说起过呀!更何况二太太是同里镇落玉阁里的“玉牡丹”,母亲怎么可能是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呢?
我一个人怔怔地呆在周玉成的书房里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日落西山。
周叔、母亲、龙凤椅、龙凤嫁衣、“龙凤呈祥”的琵琶曲,这种种因素传递给我一个非常强烈的信息,我的身世一定与周家有关!
可是,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谜底呢?我既害怕,却又止不住地想知道答案,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搅得我x口一阵阵意乱情迷,好像梦境一般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地干扰着我的生活。
我还是决定必须解开这个谜,解开我的身世之谜,我想我有这个能力。
只是,我必须耐心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我把一切都归了原位,然后慵懒地跨出了书房的门槛。
刚才偶然的一次发现导致的可怕思绪让我一下子变得绵软无力,我一路漫无目的地沿着弯曲的廊檐而行,却迎面遇上了周汝佳。
“怎么,做了亏心事连我的面都不敢见了?”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境仍停留在书房那个神秘的木盒里。
“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我把你这句话还给你。”
“什么意思,我做什么啦?”
“要不是你这个大媒人从中斡旋,与胡家互相勾结,我周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