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些碗筷,心想即使阵法坍塌,红泥居一众也是不老不死的活尸,即使被困住在里面,想来亦是无妨。
但只听段琴道:“八门陀罗阵还有一点,便是靠陀罗降临天地顺应之力,专杀无魂无魄的死物,这便也是许留欢为何选这个阵法的原因。不然,你真个以为他想的如此简单?”
闵霜衣这次心里惊了惊,然又疑惑,毕竟从未听过如此物事,于是问道:“你怎的知道它可以杀无魂无魄之物?”
段琴只是道:“一试便知。”
她盯着那碗筷布成的阵法,转念一想,若是被困入阵中,即使不被杀死,血夫人也会因无法取得处子血而力量竭尽,到时红泥居亦是必亡。
罢罢罢,无论是哪一样,这阵法对于鬼娘来说,终究不是好物。
“你们就是以这东西布的埋伏?”闵霜衣问道。
段琴点点头,抬手将碗筷都收了起来。看着她一面收,闵霜衣忍着内心击撞,问道:“那你们能将埋伏布在哪里?这四周的出山口,倒没一处是有这样宽阔地可以供你们做这样的大阵势的。”
不知是否她晃眼看错,段琴动作似乎稍停了片刻,之后笑笑道:“八门陀罗阵不拘地形,便是山高峰险,亦是不妨。只是你现在并不在红泥居了,与你有甚么关系?莫理这事情了,任由他们捯饬也罢。”
闵霜衣只得住嘴。她不知段琴是戒备心强,还是真的打算撒手不再管这些,反正看来要自她口中套出消息,绝非易事。
忽然竟觉得轻松了许多——得知自己不会轻松完成夫人交代的事,她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不寻常。
“你可怕老鼠吗?”段琴突然问道。
“老鼠?”她皱了皱眉,“没得恶心巴拉的,你提这作甚么?”
段琴支吾道:“没甚么,就是问问。”
她也不在意,走上去,双手勾着段琴的脖子,打着圈道:“我如今是无处可去了,跟着你,你倒是给我一些踏实的。”
段琴皱眉道:“如何给你踏实的?”
闵霜衣抿着嘴,微微笑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爱我什么?”
她原本并未指望段琴能回答,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不耐烦地看看自己,斥之以胡搅蛮缠。谁料她闷了半晌,道:“你比我更像个人些。”
她有些意外,追问道:“如何更像个人些?”
段琴道:“你跟我做着一样的事,却敢做我从没做过的,敢想我从不去想的。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庸钝无知,后来竟也有些艳羡你了。”
闵霜衣楞了楞,手还环着段琴的脖子。只见段琴小心地从怀中拿出一截红绳,她看上面,末端还系着一个小小的草纸叠成的人形。
“这是什么?”她问。
“护身符。”段琴说完,闵霜衣扑哧一声笑了,揪着那短短的红绳打趣道:“就这样一个草纸娃娃,自身尚且难保,你却拿它来做护身符?”
段琴道:“我自小就带着它,虽不济事,心里多少也能有个念想。”
说着,她将那草纸小人连同红绳,一起仔细地系在了闵霜衣腰间。闵霜衣看着这所谓的“护身符”,亦有些哭笑不得,推拒道:“我才不要这个,你拿回去吧。”
段琴摇摇头,坚持道:“你系着,你不系着这个,我不放心。”
她歪头看着意外地顽固的段琴,道:“好好好,我系着,只怕我没出事,这小草纸娃娃先溺水了。”
刚刚将草纸小人在腰间系好,她忽然感觉到鼻腔被什么东西呛了一口,异样的血腥气传来,令她浑身一个激灵,如掉进了冰窖般,连忙将段琴拉到旁侧,贴身抱着。
这来得太快,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怎么?”段琴也警觉地看着四周。
闵霜衣低声道:“留心,红泥居的人在附近。”
话一出口,她觉察到自己已是不自觉地偏向了段琴这边,她如今完全是站在她的立场在考虑事情。这股呛人的血腥气,不是血夫人还会是哪个?
难道是夫人知道了自己心之所向,所以亲自赶来监视她,甚至想要处之而后快?
“她们来做什么?”段琴道,赫然已掣剔骨尖刀在手。
“不知道。我们快走。”闵霜衣说着,拉起段琴,也管不得这许多,便向外面疾步跑去。
惶惶然推开门,越过竹篱,跑向田野。外面的天,霎时间变得昏惨惨地,连风也呜咽了。
血腥气似乎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涌来,令人无法呼吸。
闵霜衣觉得自己是着了魔,只要段琴在旁侧,她便将甚么血夫人、甚么红泥居全都抛在了脑后。
“我没有辜负夫人!……我只是想夫人多给我一点时间……”她如斯安慰自己,“不要这么快,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多一些就好……”
不要这么快,便摧毁这短短几日的美好的时光。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若心中坦荡,她本不该跑的。
“夫人,求求你,我只得这几日……多少年来,我只得这几日快活……”她几乎有些看不清前方,因为视线模糊了,鼻中也发酸。她拉着段琴,四处奔走,只为躲开那步步紧逼的血腥气。
“你怎的知道红泥居在哪里?”段琴问道。
她脱口而出——“鬼娘能闻见夫人身上的血腥气。”
段琴沉默不语。闵霜衣知道,若是她是“反鬼皆杀”派来的奸细,那么她就已经输掉第一局了。但是,她最后还是相信她。
她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