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的动作不若fo,幅度尚可,只要慎选舞步,当不会影响胎儿。对他颌了下首,坐进宫轿,方泄佯装的镇定。虽是恼恨她的父亲,可事已至此,自不希望平生事端。低首轻抚小腹:“你要争气些,助妈妈渡此难关。”
既已决意生下这个孩子,便要负起责任,护她周全。待随轿而行的路公公道是已到飞朱阁外,我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走出轿去。前回献舞,几若荆轲刺秦王。现下为保我腹中孩儿和身边人的性命,只得委曲求全,在间隔室穿妥舞鞋,踮足试跳几步,无甚异样,方随宫女落座戏台左边的僻厢。
倩影袅娜,莺歌艳舞,我隐在暗处,漠睇台上领舞的艳丽女子一剪潋滟美瞳顾盼流辉,似有若无,朝观台递送秋波。古往今来,多少女子渴盼麻雀变凤凰,殊不知帝王尤擅喜新厌旧,幸承一夜甘露,便是一生祈怜守望。更毋说伴君如伴虎,这般处心积虑,谋求朝不保夕的一个卑微宫位,实在不值。
由此想起开春便是秀女大选,蓦生浮躁。
后妃于他不过漂亮玩物,且若拼凑另个茈承乾,他登极后所纳的妃子或是形貌,或是身段,总有一处与我神似。那位华妃娘娘之所以这般盛宠不衰,也是因为她的容貌与我竟有七成的相似。乃至萤姬有回听到一位宫妃的声音,以为我在同人说话。只要有心之人,不难看出个中玄故,华妃与我每每相见,火花四溅,亦是心知肚明,她不过是我的替身。得其人,不得其心,我拒茈尧焱于千里,却是间接加害诸多无辜女子,不知该将这施害的源头归于何人,一时百感交集,直待一曲终了,宫女恭声请我上台,微一苦笑,罔顾哀婉乐调不甚应景,令她代转乐师演奏《水月》,一片诡谲的静谧之中,独步走上偌大的戏台。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盈步轻舞间,扫见戏台两畔的寒梅,触景生情,想起陆游的《咏梅》。往昔觉这诗意境清冷孤高,现下反觉无意争春却是莫名深陷的自己亦然如此。苦笑了笑,淡瞥观台中央的帝王。原以为他定如往日那般,慵懒笑着,迎向我隐衅的睨瞠,这回却是置若罔闻,深凝而视,半惘半痴,仿若揭开习以为常的淡讽伪面,渐然现出温柔恬笑。我微窒,迅疾移眼,焦躁却如燎原野火,漫遍周身,连带刻意放缓的舞步渐快,立足旋身,避开那张同苍秋如出一辙的温柔笑脸。
上天对我最深重的折磨,无疑恨之入骨的男人与爱入脊髓的男人如出一辙。即使知晓两人的性情南辕北辙,可适才须臾间,恨意不复,只余惘然。
缘何我会落到如此境地?
缘何他对我这般执着?
往昔刻意漠视的起源骤然明晰,可又执拗规避,宁可维系现状,将他视作不共戴天的仇人,至死不渝……
一时忘却顾念腹中的胎儿,伴和陡高的琴音,我扬手腾跃。平起的疾风拂过一树怒放傲梅,漫天花雪迷离视线,再也看不到那张徒惹忧愤的俊美面庞,我笑得肆意,纵情狂舞。只是午后下过一场暴雨,露天的戏台仍有小片湿滑,未有上心华妃的前车之鉴,腾跃着地的时候,左足一滑,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向前栽去。本是恍若未觉,至多在人前多丢次脸罢了,可观台传来的惊呼反令我想起肚里的孩子,本能地顺势向前,支手撑地空翻,虽是有惊无险,可勉强站稳后,便感小腹隐痛,煞白了脸,我咬唇敛衽,匆身告退。
“妈妈!”
出了飞朱阁,见莞菁顾不得礼数,自己抱了旻夕疾步追来,刚要开口,瞥见她背后另有一人亟亟而来,忙是抱住她的胳膊,默求解围。莞菁会意,近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梅儿近来c劳伤身,臣妹这就送她回宫歇息。”
冷睇了眼莞菁,茈尧焱皱眉。可见我对他避若蛇蝎,破天荒未有痴缠不休,似有若无,轻扬一抹苦笑,解下狐氅盖住我单薄的舞衣。见他这般一反常态,我下意识避缩,却被他制住肩膀,直待系妥结绳,方松桎梏:“回宫后宣太医瞧瞧有没有伤着脚。”
我扭首不予理会,莞菁只得代为应承,将旻夕放下地去,扶我坐进宫轿,待已走远,掀帘命吉卓去请许御医,令抬轿的宫人尽快赶回永徽宫去。
“你感如何?”
握住我汗湿的手,莞菁强自镇定,道是吉人自有天象,让我宽心。旻夕虽是懵然不知发生何事,可见我神色有异,紧扯住我的衣袖,仿是勉励娘亲为了肚里的妹妹,定要撑下去。冲小娃儿安抚一笑,枕在莞菁的肩,我亦是默悔适才轻狂,放下怨怼,向素来待我不公的老天祈求孩子得以化险为夷。待至永徽宫,莞菁先行出轿去找即莫寻,不消多时,轿帘便被猛得掀起,便见他眼蕴焦灼,亟亟将我抱了出去。听我问他有没有见红,微是一怔,飞快瞥了眼我下身。幸而这孩子同她父亲一般倔强,勉力攀着娘亲的身子,见他神色僵硬,摇了摇头,我稍加安心:“如果这孩子没了,你可会怨我?”
他蓦滞脚步,怔然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