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郑天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黄市长,你看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明年我就五十了,知天命的年龄一切就只能靠老天帮忙了。”
黄以恒看着郑天良有些忧郁而无奈的表情,就像面对着一个冬天在寻找一件棉袄的贫农,于是他对贫农说:“说句老实话,我们共产党的干部,一是要有真才实学,二是要有机遇。许多年前我就说过,你老郑的能力明摆在那里,为合安改革开放所做的贡献也是人所皆知的,只是机遇没跟上。五十岁并不一定就是终点,关键看有没有机遇。”
黄以恒的话虽然有些模棱两可,但还是给了郑天良绝处逢生的希望,给了他悬崖边上一根粗壮结实的绳子。郑天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必要再死要面子而不要裤子了,他给黄以恒点上烟:“黄市长,你是知道的,我不过是一个乡村兽医干上来的,身上的农民习性太重,以前对你黄市长也有过一些不恭,虽然不是出于恶意,但毕竟是冒犯过你的,好在我们两家关系一直都是亲戚一样走动的,我也从来没有背后对你做过什么动作,如果你能清楚这一点,即使你在当上市委书记后不给我动一动位置,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你知道,我没有后台,要有后台,也只能是你了。”
郑天良等于已经是公然地伸手要官了,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发烧,但他用一种意志控制住自己慢慢滋生出来的羞耻感,于是他端起茶杯猛喝一气,所有耻辱和仓惶就随茶叶汁一起咽进了肚子里,还带着茶叶的清香。
黄以恒看到了郑天良鼻尖上冒出来的一层细汗,他喊来服务员说:“太热了,将空调温度打低一点。郑县长比我胖,出的汗就是比我多。”服务员调低温度后走了,郑天良说:“好多了,好多了,我主要是不能喝酒,晚上喝了几杯酒,就容易出汗。”
黄以恒等郑天良坐稳后,就有些推心置腹地说:“老郑呀,有些事我本不该跟你说,但我今天也多喝了两杯,就违反组织原则给你透露一些信息。你的问题我在市委常委会上提过不止一次,我曾经提议你到兴安县任县长,但市委内部的意见不统一,至于什么原因我就不能再多说了,我相信你到这个年龄应该明白了,其实我们共产党的干部除了政治素质之外,最主要的能力是协调能力,对上对下以及相关部门协调不好,就没法开展工作,所以说协调能力也就是工作能力,如果你是一个杀猪的,把猪能捅死,这就够了,但你是县长,只是每天二十四小时地干活是远远不够的。”
郑天良听得连连点头,他说:“黄市长批评得很对,我这个人农民出身,只会冲呀杀的,从来不讲究协调,有时候还很固执,得罪了不少人,只有你黄市长最了解我是没有坏心的。”
黄以恒说:“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年春节在我家吃饭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们知已知彼,有些分歧只是工作上的分歧,丝毫不影响我们私人之间的关系和我们两家的关系。没有哪一件事,我不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的,就是那年王桥集实验区出的那些事,我也是跟市委争执了好多次的,而且在县里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所以你不要为我们以前的工作分歧耿耿于怀,更不能往其他方面去想。另外我还要纠正你一点,即我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你的后台。我们共产党的干部,还是要讲一点原则的,没有原则是要犯错误的。”
郑天良感到黄以恒的话确实很交心,指出了自己的缺点,甚至透露了一些内部的秘密,但事后一想,那又算什么秘密呢,放在桌面上讲也是没什么出格的地方的,而且黄以恒断然否定了后台一说,等于是否定了他会为他在五十岁时扶正而出最后一把力,一切都在原则下进行谈话,所以这个谈话也是可以放在办公室里进行的。
尽管如此,郑天良要做的事是先把女儿郑清扬调到市里去。
郑天良告别黄以恒的时候,黄以恒将他送到了楼梯口,两人紧紧握手。
赵全福的本田车停在宾馆外面,郑天良一出宾馆大门,赵全福就上来扶住郑天良的胳膊:“老板,上车吧!”
郑天良没有立即上车,他向四周看了看,夜已经很深了,只有一些卖小吃的大排档的摊子在夏夜里苦苦等待着下一个客人,这些孤独的摊子像妓女一样寻求谋生的出路。
确信无一个熟识的人,他才敏捷地钻进车子里。
车到红磨坊后,两人直奔三楼的桑拿房里间的豪华的按摩间,茶已经提前泡好了,郑天良无心喝茶,他想撒n,在撒完n后,他坐下来与赵全福一起抽烟。赵全福问:“老板,你跟黄市长谈得怎么样?”
郑天良说:“回迁的事问题不大,但要等工业区下一步改革方案出台后统一考虑。”
赵全福说:“合和并不打算在工业区落户,我想在东门城外单独买一块地盖厂房。”
郑天良说:“这件事你不要急,目前我还说不上话,等到黄市长当书记了,一切就好办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力的。”
赵全福说:“老板,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你有什么要办的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天良说:“你去市里活动活动,给我在市政部门搞一个调动名额来,要正式工身份,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