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接着问道:“那这山中若是蓄满了水,想来也是因为怀河水势上涨,分流不及,才将此地淹没的罢?”
今嬛道:“此地奇就奇在此处,若是没有上面那个湖蓄水,没有山拦住,恐怕此地早被淹没了,但之所以能留出一个腹地,是因为有人开凿了山中河道,将水从两旁引出,才使得这里不至被淹没。李大人也见着那些瀑布了,那些原本就是山中的河,只是被分流了罢了。”
一个念头飞快地从清平脑中掠过,为什么金帐要寻找这个地方,碧落城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们这般大费苦心的去寻找?她隐约有了一些头绪,若无其事般道:“如果要修河道,想必定要将河水拦截住罢?”
今嬛立刻道:“自然,辰州的河道便是这么修的。”
清平道:“此地若是被淹没过,水也不该这么快便流出了罢?”
今嬛连想也不想便答:“那就改道分流,一点点的改,将水引出去。”
这话才说完,她先是一愣,竟然想起那桩事情来,入辰州时她曾勘测过辰州河道,与早些年辰州上呈工部的有些出入,而两幅图最大的不同之处,正在怀河上!
怀河流经三郡,河道众多,途径诸多城镇,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河流,辰州主城昭邺的护城河便是其分流之一。经过历朝历代的修缮,此河已经变的无比温顺。但今嬛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条河出了什么问题,那辰州又会陷入怎样灾难之中。
清平比她想的更远,修河道截断水流,单凭神院之力是万不可能,若无官府出面召集工匠,这等浩大的工程要何时才能完成?正如这个山中之国的存在,从建造开始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如此巨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难道就没人能够觉察吗?以此而推,早在洪波之乱前,或许更早,金帐已经勾连了一些人,许以重诺,这才让那些人为利益所驱使……
但如今已经过了百年之久,为何金帐还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在辰州掀起风浪?
两人各怀心思,都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话头,转身背向歇息去了。待到众人都睡的差不多了,清平才取出袖中那只盒子,原来是只银盒,封口处有层薄薄的火漆,一摸就碎成粉渣,想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盒中放着一卷发黄的纸,也不知这纸是什么材质,竟然没有破碎,上头的字迹仍清晰可见,她慢慢展开,极快地扫过,蓦然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名阿葵,读作阿丧。
丧丧丧,曲颈向天丧,葵葵浮绿水,胖鳍拨清波。
第1章 栈道
天光将晓, 山色朦朦, 浓雾渐渐散去, 但见万顷金芒覆盖连绵群山, 将徘徊于峰顶的薄云染得火红。日初之时朝霞漫天,云气升腾, 灿烂绚丽,叫人心驰神往, 几乎忘了有多少冤魂葬身于这瑰丽景色之下。
清平想了一夜的事, 天亮时才合眼睡了个囫囵觉, 临了又做了个梦,梦里梦外搅合的她心烦难当, 胸口发胀, 醒来时也头晕目眩,缓了很是一会,才看清眼前的明光。听到右手边的动静她转头一看, 正与今嬛目光相触,两人是同一副疲惫倦怠且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嬛见了她张张口, 欲言又止, 清平在一处山泉边洗净了脸, 这才清醒了许多,回过身去道:“今大人,你好像有话要说?”
今嬛将话在喉头滚了几轮,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事匪夷所思,更遑论说出口了。于是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李大人来辰州公干的这些时日,家中亲友想必也是十分想念了。”
她说起亲友,清平首先想到的便是昨夜出现在梦中身影,一时间有些怔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开口的,心中那句话已经说了出来:“她也不见得会有多念着我。”
今嬛从这话中品出一丝赌气的意思,不由想起那封红艳艳的婚书,倒是自解了一番小儿女的痴缠情状,顿时用过来人的语气劝慰道:“李大人也不必这般去想。待此间事了,你回京述职,陛下御批后婚书奏效,不就可以朝夕相对了吗?”
清平睁大了眼睛,疑惑道:“婚书,什么婚书?”
今嬛只道她是少年人面皮薄,高深莫测地一笑:“你与邵家公子的好事,还有哪个不知晓的?桌案上那封婚书我已帮你顺道递呈陛下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这杯喜酒呀!”
清平木然点了点头,只觉是耳朵出了问题,脚步虚浮地随着今嬛下了台子,等站到谷中湿软泥地上时她才恍惚想起这件事的始末来。那封与邵洺的婚书本是作假,却真真正正署上了她亲手落下的大名!
她与邵洺哪有什么情,不过是虚鸾假凤罢了。一想到那封婚书如今可能就在楚晙的案头,她连勉强的笑也挂不住了,嘴角彻底塌了下来。但她仍是怀着几分侥幸的心思,万一楚晙不曾看着呢?这万一的侥幸也宽慰不了自己,心中反倒虚的更厉害。她怀着惴惴不安发狠一想,于情于理,就算皇帝再大,也管不到臣子的婚事头上去!但撇开情理不谈,她想起楚晙那双深沉的眼,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今嬛不知她心中所想,跨过一段深埋在泥土中的断墙,借了侍卫的剑向下拨弄开潮湿的泥土,又在墙角处挑起一根细长的东西来,她细细端详了片刻,道:“李大人,你瞧,这是水草。”
清平收了思绪,努力告诉自己就事论事,今嬛也是一片好心,要怪就怪自己不该把那东西随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