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泰勒曼转过头看着这个刚刚口出狂言的孩子。他发现他的推测只有第一点是对的。其他的,他现在觉得似乎用来描绘自己更恰当,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仿佛就是俄耳普斯(us)降临人世。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浓眉大眼,五官如古典时代的石雕般清晰端正,浓密卷曲的中分长发刚及肩部。他不屑地瞥着眼,盘着手,翘起的腿不耐烦地晃着。
泰勒曼不住在心中为这陌生孩子叹息,长得一表人才,可惜竟有着如此恶劣的性情。天生的防备心理(不如评论为自恋更为恰当)在这个准法//律系少年的心中浮现起来:“自己年幼时,邻居们是因为自己长得漂亮才会不顾自己的演奏水平低下,而依然追捧他的演奏”这是他的出发点(引号内内容出自罗曼罗兰,作者注);于是,即使现在进入青春期的他越来越长得泯然众人,眼前的这个哈雷男孩肯定也是因为自己长得美丽而且一脸老实好人的样子而贸然挑衅的。况且这个哈雷小子还在抖腿……泰勒曼记得母亲以前曾经提到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暗示。
“我确实对如今的德语歌剧感到厌倦,我非常赞同您借鉴外//国音乐改善我//国音乐的想法。实在抱歉,本人有事在身,先行离开。”泰勒曼严肃地说,一边掸掸衣袖准备离开。
“啧啧,”坏脾气的俄耳甫斯忽然来了兴趣,“难得我看到一位没有被狭隘的爱//国//主//义蒙蔽的艺术爱好者——什么样的外//国音乐可以改善德//国音乐,我愿意听听您的高见?”
“法国音乐。”泰勒曼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他不愿意再和这个陌生小子多说。然而眼前的孩子却狂笑了起来,“什么?法国!这真是一个非常新颖的答案!啧啧,可我得承认,我喜欢你的怪答案!但若是我,我会回答意大利……凡夫庶子很难看到这一点,不过你很有这方面天赋,愿意和我来切磋一晚么……?”
哈雷少年翘起的二郎腿摆动着,踢到了泰勒曼的长筒袜。泰勒曼冷冰冰地回复道,“先生,请不要用如此粗俗的语言和下流的动作侮辱我。恕不奉陪,我实在无法与如此鄙陋之人对话。”
若是普通人此时都自讨没趣地悻悻离开,但这个古怪的哈雷少年反而狂怒了起来。“什么!外乡人,您竟敢称呼我为‘鄙陋之人’?!您去问问这个镇上的人,哪个人看到我不会尊敬几分,哪个人会如此奚落我?我,虽然年纪尚轻如今仅16岁有余,但13岁就在腓特烈一世大帝面前演奏键盘乐的人如今世上可有第二个!意大利作曲家波农契尼先生都对我尊敬有加,而你又算什么!”
在这生厌的狂妄怨气的袭击之下,泰勒曼反而愣住了。他停住脚步。对于音乐以及一切有关事物如此敏感的他知道,这孩子并非在胡言乱语!几年之前,泰勒曼就听闻哈雷有一位神童自学成才,他的管风琴演奏深深打动萨克森 - 魏森费尔斯公爵约翰阿道夫一世(jdolf ls),使得公爵决意资助那位年幼的音乐天才学习音乐。之后,这位神童得以师从哈雷著名的管风琴家friedrlw学习一位未来音乐家所渴望的一切:和声,对位,乐谱分析,管风琴,双簧管,小提琴,大键琴……之后,他应邀在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面前演奏……这一切都是如此光明正大,顺理成章——而自己,虽早来这世上几年,却是瞒着家人偷偷摸摸地求着老师教他音乐,更不要说来自上层社会的欣赏,那简直是妄想与痴人说梦。当年听闻哈雷神童的种种情怀又涌向泰勒曼心头,他还记得那时自己是多么地嫉妒,悲伤,心有不甘。可是现在,为何偏偏这个让他如此烦恼的传说中的神童又莫名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是出现在一个即将永远抛弃音乐的他面前!
泰勒曼感到头晕目眩,陈年往事和新近的愁苦,二者的伤疤一下子都被揭开,对于音乐的yù_wàng又喷涌出来。上天!请在我即将永远离开音乐的最后几日里,再让我品尝一下音乐的滋味吧!即使它是毒//药,我也愿意为此受苦!
“非常抱歉。”泰勒曼尽力克制自己的紧张,“对不起刚才我有些许冒犯。您出众的经历我多年前即有耳闻,今日能够见到在马格德堡公国音乐界赫赫有名的年轻的亨德尔先生,我非常荣幸。”
“什么?!”这会是这位哈雷少年非常惊异,“来自外乡的年轻的先生,您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早年的名气您依然记忆犹新!亨德尔在此非常感动!在下格奥尔格·弗里德里希·亨德尔,马格德堡公国哈雷人士,敢问先生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不敢当,”泰勒曼激动而害羞,“我也叫格奥尔格……”
“格奥尔格!又是一个格奥尔格!”亨德尔吼了起来,“我就知道我父母给我起了一个这么烂大街的名字!——对不起,请继续。”
被亨德尔一吼,泰勒曼更紧张了,“我……我来自首府马格德堡, 20岁,男性,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