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期,不周山天柱倾颓,洪水泛滥,为救黎民于水火,娲皇炼石以补天裂……神农大神植矩木,于西北天穹裂口近处造流月城……烈山部善驾驭灵力,自请入城协助众神炼制五彩石……”
一段绵延数千年,已被今天绝大多数人忘记和抛弃的隐蔽历史,从谢衣口中娓娓道出,仿佛展开了一条时光中蜿蜒寂静的长路,从盘古与烛龙大神开创天地日月、撬动时间流转,讲到悲剧的源头:太子长琴与樫臾的因果;再到生灵涂炭,烈山部持一腔热血进入流月城,然后便是补天功成,众神离去,而烈山部人就此长留城中,再也回不去故土……
时光流转,岁月无声,烈山部在严冬与病痛折磨中日渐困顿,越来越看不到生存的希望,最后,沈夜替他们选择了与砺罂合作的道路,一路沥血,一路苦寒,终于走到今天。
这个故事长而曲折,就像此刻三人头顶的天河,从他们目光所及的天幕这头,划到了天幕的那一头,更有许许多多不可见的星星,隐藏在看似纯然的黑暗中,安睡于历史的尘埃里。谢衣醇厚柔和的声音响在这片仙境中,就像一只手拨动时间的河流,泛起浪花朵朵,每一朵都是故人的音容,照亮了今日的双目。
“……我与师尊在这件事上发生了不可调和冲突,于是我远走下界,不久后便认识了你……”谢衣饮尽杯中清甜美酒,将自己复杂的人生路串联而起:“那股黑气便是魔气,而我眼下这两点,则是魔气侵体后形成的魔纹,当初用两个点儿法子掩盖罢了。我不同你说这事,是不想将你牵扯进烈山部的苦难命运中,你若知晓我有这样大的烦恼,必是要出手相助的,然而这件事非你能解决。这并不单对你,更不是不信任好友你,而是对这下界的任何人,我都没有提过……”
叶海点了点头,谢衣的顾虑有道理。
“而你后来所见的我,并非我本人,乃是我穷尽此生所学制作的偃甲人,他亦是另一个我,或者说我的分身,令我能够在下界和流月城中同时活动。如今,他早已与我共享记忆与神魂,我们真正又合并到了一起。”
听到这里叶海似乎有些不解,追问谢衣,让他说得再清楚些。
谢衣一笑,看向沈夜,沈夜倒有些窘迫起来——若可能,他宁愿永世不再提当年失手击杀谢衣之事,可惜此刻不能不答,遂低声道:“当年我亦始终关注着谢衣下界后的动向,只是他走得太远,我又不能在下界耽误时间,因此一直没有专门捉拿他……那年他回到流月城附近,我便在捐毒沙漠里逮到他,本想责问几句,谁知他嘴硬得很,宁死不从,我气急下手重了些,他便……不,他没有死,我将他带回流月城,抹去记忆,养好身体,从此留在身边调养。而下界那个偃甲的他,便是你后来所见的谢衣,再后来……”
再后来,流月城与魔物的纠缠和利用终于走到尽头,神剑昭明大成,许多战友、亲人纷纷化作尘埃,沈夜和谢衣以失去一切,包括失去生命的代价,终于将这一局棋撑到了最后。
尘埃落定,魔物灰飞烟灭,悬于九天数千载的流月城,也在灿烂的夕阳下走向终焉,于轰然绝响中散作万千燃烧碎影,如漫天星辰坠落。
第93章
竟是这样……饶是叶海绝顶聪明,听到这样震惊的真相,也不由得消化了好一阵,才将故事全然理清,长叹口气,点头道:“居然如此,辛苦两位好友,你们委实承担了太多,太多。”
“分内之事,自当一力承担。”沈夜毫不居功,手却控制不住地抚过谢衣头发,柔声道:“谢衣承受得更多。”
“哪有,我很轻松。”他道:“特别在流月城中时,我因要隐藏身份,见不得人,大多数时候其实无所事事,什么都还不是主人亲自去办的。”
沈夜微微一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看他俩自然流露出的亲密与信任,口中一会儿“师尊”,一会儿“主人”,分明都是尊号,却显得格外情浓,乃至于成了一种情趣,叶海心内颇有些感慨,亦为两人感到高兴,历经数次生离死别,万般劫难,终于走到今日,当真是苍天有眼,垂怜神人。
他起身为两人斟满酒,招呼用餐,口中感叹一番,又问了些流月城变故的细节,便主动讲起这百余年中同谢衣之间的趣事——某种意义上,沈夜与谢衣也可算得聚少离多,下界那二十二年自不必说,即使他回了流月城,也还有一个分身在这世间行走,深居简出之余,便是同叶海来往得多,这当中自然有许多趣闻轶事,都是沈夜不曾听闻的——
那年往北海观鲸,天寒地冻,叶海着了风寒,谢衣倒是精神抖擞,见到那遮天蔽日,直可吞舟的巨鲸,恨不能以法术变小,携回家去。
那年在泰山顶上,谢衣怔怔看着日出,忽道这红日美得很,若能让师父也看看就好了,叶海便笑多大人了还不出师。这话本是调侃,谁知谢衣竟脸上一黯,低声说若能一辈子不出师,伴在师父身边,才是最好的。
又一年枫红如血,浩水汤汤,两人在初见的湘江边饮酒赏月,谈及来年的安排,叶海说他打算组建一家由妖物组成的杂耍团,已有几名修炼有成的妖物报名,另有一对鲲鹏夫妇表示愿为杂耍团助力,随之行走世间,以备车轿之劳。谢衣听得兴起,说你这杂耍团虽有鲲鹏,却不便让鲲鹏直接托着你们飞行,既惹眼,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