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知道你的想法吗?我是觉得,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欠不欠的。安德烈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不然他早就强迫你还债了。”
亚兹看看罗伊,一板一眼地说:“可我还是觉得亏欠他什么。”
“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啊!”
大厅的灯光突然暗下来,黑暗悄无声息地笼罩下来。在胆小的客人发出惊呼之前,一束柔和的白光打在大厅正前方的墙壁上,映出克劳廷娜·文·艾斯顿可文森动人的身姿。
尽管已经三十有余,克劳廷娜却仿佛被时光遗忘一般,美艳如昔。乳白色的肌肤看不出一点瑕疵,和安德烈如出一辙的乌黑秀发缠绕着细碎的钻石,松垮跨地捆绑成束,搭在纤细的肩膀上。尽管完全是一副纤弱的女性外表,但亚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人隐藏在柔软肢体下的坚毅个性,以及,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不意闪过的与安德烈相似的光彩。
“感谢各位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克劳廷娜丰润的嘴唇仿佛含苞的玫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夏宫建成以来,第一次得以向各位亲友开放。介于这座狭小的房屋并没有过迎接如此之多的贵客的经历,因此怠慢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客人们轻轻笑起来,似乎在说只要能够见到这座房子的女主人,不管是怎样的轻慢待遇都不足为题。
亚兹望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距离克劳廷娜所在的舞台只有几步之遥的安德烈,那张自从重逢以来一直在微笑的面孔难得地冷峻下来,漆黑的眼睛笔直地锁定了台上的身影。
“在这里,我不得不向各位提及一个人。正是在他的建议下,我才下定决心开放这座夏宫,让在场的各位都能感受到我在这件小屋子里获得的快乐。”克劳廷娜笑吟吟地说着,光柱仿佛呼应她的话语一般,突然落到了安德烈的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安德烈的身上,安德烈没有笑,也没有应和周围的客人,像个没有喜怒的木头人直愣愣地目视前方的姐姐。此时的安德烈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猜不透性情多变的克劳廷娜打的是什么主意。
“安德烈,我的弟弟。”克劳廷娜向台下的弟弟张开双手,“你拥有旁人难及的崇高品质,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像分享这座夏宫的快乐一样,与大家一起分享拥有这个王都的快乐。”
亚兹的心顿时紧了起来。罗伊吃惊地向亚兹确认道:
“我没听错吧?她刚才……是在暗示安德烈将取代王子继任王位吗?”
亚兹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此时,恐怕所有在场的人都是同样的想法。尽管老国王已经被老年痴呆症困扰多年,身为唯一继任者的王子殿下也常年卧病在床,可在皇室没有直接发话的情况下,公开对皇位的窥伺并不是用一句“勇气可嘉”就能轻易描述的行为。
突然,沉默被一串坚定的掌声打破了。站在大厅的中央的凯·洛克卡勒第一个对克劳廷娜的发言作出了回应。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掌声零零落落地响起。
“侯内塞恩的时代到来了!”
不知谁发出了第一个欢呼声,这句鼓舞人心的话语一如丢入水塘中的石子,顿时激起了足以掀开屋顶的雷霆般的掌声。
“安德烈·侯内塞恩万岁!”
“新王朝万岁!”
“天、天哪!”罗伊喃喃低语,“看来这下流言很快就会变成现实了。”
亚兹忧心忡忡地望向安德烈,后者僵硬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面对周围的欢呼和澎湃,安德烈沉着脸,一言不发。偶有人走上前试图向他表示支持,他也只是轻轻点了头,连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的余力都没有。
四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就着之前那一段插曲的余韵,客人们在乐队的伴奏下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克劳廷娜笑着敷衍过围上来的人群,拉起安德烈躲到一个位置隐蔽的阳台上。以背后喧闹的人声为背景,用心良苦的姐姐低声问。
“我是说过希望你帮助我夺取这个国家。”对于既成的事实,安德烈点头承认,“但不是想以这种方式。”
“哪种方式?”克劳廷娜故意凑到弟弟跟前,“安德烈,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要救你的小变色龙,现在他已经自由了,你就想见好就收,对不对?”
安德烈要发话,却被克劳廷娜轻轻用手指按住嘴唇。
“安德烈,你要知道。权力这东西和其他不同,一旦获得,你就不得不断夺取更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抛弃或者停止夺权,只会让你自己万劫不复。”
“我知道。”
“如果知道,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生气。”安德烈怅怅地叹气。
夜色已经低垂,夏夜的晚风拂来,掠过脸颊,一如情人温柔挽起头发的动作。克劳廷娜任清风吹乱精心梳理过的头发,静静等待安德烈继续。
“我只是在想,亚兹他……大概不希望看到我变成那样的人。”安德烈慢慢道出自己的忧虑,手指习惯性地摸到胸前放烟的口袋,却扑了一个空。早在亚兹出狱之前,安德烈就在罗伊的建议下,答应要为亚兹创造一个绝对无烟的环境,彻底地和与自己相伴近十年的烟草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