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知自己顷刻便会死去,心下也不觉害怕,亦知道这般死去定是死不瞑目的。可恨适才一时分心,才遭他暗算。定闲、定逸二位师太大仇未报得,还害得仪和送了性命,自己也同样死在岳不群手中,若下到九泉,实在无颜去见二位师太!
令狐冲又想到自己一死,林平之又是孤苦伶仃一人,无人相伴,竟是悲从中来,差点忍不住要落下泪。
便在那时,听得一个清亮威震的嗓子喊道:“岳不群!”忽地飞进一人,一袭红袍飘飘衣袂,便如同那一团从天而降的火焰,映红了整个大殿,那人足尖点地修身玉立,长发间红丝缠绕,眼波盈盈,一眉一眼尽是媚态,其中似有似无的英气让此人看起来分外妖媚,令狐冲定眼细看,那人竟是林平之!
(八) 相 伴
林平之飞身挡在岳不群与令狐冲之间,令狐冲大喜之中顿觉一暖:“林师弟怕他杀我,便要站我前面,他思虑如此周全,如若自己有他半分心思,方才必不会给岳不群偷袭得逞。他眼睛上未罩白布,眸子灵动闪烁,眼睛必是好了!”令狐冲又是大喜,此刻看林平之,忽觉他身形拔长,竟是比两个月前修长许多。再看他面容,肤色莹白薄唇红润,眉宇间英气又妩媚,长发疏懒散落,一条红丝带缠绕青丝……
令狐冲疑惑为何两个月间,林平之变化如此之大,突然心下一顿,思道:“是了,林师弟他习《辟邪剑谱》定是自宫了,所以样貌声音均有改变。可是为何……为何东方不败与岳不群均亦自宫,他们看起来就是如此诡异可怖,而林师弟却是将英气与柔媚融合得如此绝妙,看起来妖娆动人?”
自顾思量之间听到林平之道:“令狐冲,你怎如此愚笨,岳不群这等伪君子能一剑杀得便杀,多留一刻便是多几分危险,他心中毒计何止千条万条,你念他恩他却不承你情。”令狐冲知确实自己大意了,便也未说甚么。
岳不群道:“平之,你惨遭灭门,我好意收留你……”林平之未等他说完便拔剑出招,岳不群和令狐冲均大吃一惊。林平之冷笑道:“岳不群,要论谁对你的虚伪深得体味,那必是非我林平之莫属了,你莫指望再用甚么话来教我心软,我可不是令狐冲!”
话才说尽,又拔剑相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岳不群因先前被令狐冲打伤,此刻当是抗衡得十分吃力。而林平之身形忽快忽慢,围着岳不群,有如鬼魅一般,令狐冲在一旁也只看得红衣在快速一动,听得长剑“咻咻咻”作响,竟是连剑影也未看到。
才过片刻,林平之便倏地停下,手持长剑站到令狐冲旁边,面目平静,眼中却是狠厉万分,而岳不群则身负密密麻麻剑伤,每一处均渗出血来,甚是恐怖,便是瞪着眼直直往后倒去,气绝死了。
面前岳不群死状似千刀万剐,每一处刀口鲜血丝丝渗出,将通体染红,只一双瞪大的眼教人发毛,饶是令狐冲久闯江湖多时见过许多怪异可怖死状,都不觉瘆心。
就在令狐冲出神之际,林平之伸手点开他穴道,默然无声转身便要离开。令狐冲急道:“林师弟!你要去哪里!”说罢便拖着伤腿,急忙跟上。
林平之并未回身,背着他冷冷问:“令狐冲,你要为你小师妹报仇么?”令狐冲急道:“小师妹并未叫我找你寻仇,还好生叫我照料你,寻仇只是我起初的执念罢了!现我早已放下。”林平之又冷道:“莫不是要为你师父报仇?”令狐冲看了岳不群一眼,叹道:“林师弟,你知我不会。”过得一会儿,林平之才道:“那你我便无甚么恩怨纠葛,你我相识于华山,便相忘于江湖罢,就此别过。”
令狐冲登时着急,不知今日林师弟怎么了,对自己这般淡然冷漠,听林平之又要走,令狐冲心急之下便伸手扯住袖口他袖口。
林平之背对令狐冲站了许久,才缓缓道:“令狐冲,我与你不是同一路人,你放手罢。”令狐冲道:“林师弟,你怎说你与我不是一路人,我们曾同为华山弟子,单凭这一点我与你就是一路人。”林平之道:“就算我们曾是一路人,但路太长,是我走岔了。”林平之说罢也不理会令狐冲,甩开他手径直走出无色庵外。
令狐冲腿伤跟不上,望他远去项背,登时急火攻心,一口热血朝喉头翻涌,喊一声“林师弟!”便‘哇’吐出一口血。林平之听见动静顿时止步,回头看见令狐冲捂着胸口单膝跪地,脱口急叫“令狐冲!”便飞身到他身边扶他。
令狐冲靠在他肩头,嘴唇带血渍笑道:“林师弟,那时在黑木崖,是你口吐鲜血倚着我,现换我倚你啦,果真风水轮流转。”林平之斥道:“你如今伤成这般,怎还有心思说笑。”顿了一顿,环望一回庵内又道:“你有伤动不得,我叫你恒山派弟子来罢。”说罢要起身,令狐冲忙按住他手道:“林师弟,你今日怎处处避我,离开开封之时你不可不是这般。”林平之没有拨开他手,看一眼他手叠在自己手背上,又道:“令狐冲,我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令狐冲打断他:“怎就不是一路人,你走哪条路我跟着走便是!”
林平之听罢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他,欲言又止,似是有甚么要脱口而出,却是在几个眼神流转过后,又低下眸子道:“算了。”令狐冲见他似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不忍逼迫他,便道:“林师弟,我与你一道是不是教你为难?若是如此,我不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