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般虚假的圆满幸福里逃避,又或是在责难里一味自怨自艾,都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就算她死在这幻境里了,难道真正的休明就会觉得受到了补偿、感到解气了?
她必须走出去,必须打破这个幻境。
想到这里,星罗目光更坚定了几分。看向正对她咆哮威胁的“休明”,她继续说道:“还有一些话,一直想对你说的……到时候,我会亲口告诉你。但现在,我要出去了。”
话音甫落,幻境剧烈震动起来,从星罗站立的地方开始寸寸溶解、化作黑暗,然后又染上不断变幻的光怪陆离的色彩,直到定格。星罗眼前的画面完全稳定时,便看到一脸焦急的秋旻。她对他轻轻一笑,开口道:“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回来了。”
秋旻看向微笑的星罗,感觉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却也没有细究。他拉过星罗的手想要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却被如济长老抢了过去,“我来。”
如济长老切过脉,松了口气道:“还行,没有大碍,吃了药休息一晚就能好。”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药葫芦,倒了颗芬芳扑鼻的药丸给她。
星罗接过来,乖巧地吃了,又眼巴巴地望着他。如济长老吹着胡子盯了她半晌,她仍是不闪不避,就一脸期盼地与他对视。
“我会随你去的。”最终,如济长老败退道。
59
休明和行之在春娘家找了两间客房歇下。第二天一早,休明起身去了集市,打算买辆马车尽早赶路。
天色尚暗,集市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摊贩,卖烧饼馄饨的老头往摆成一排的瓷碗里挨个码着调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一旁的方桌上昏昏欲睡。
休明从头逛到尾,没见着卖马车的人,正欲转身离开。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干瘪老汉赶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拉着辆破破烂烂几乎快散架的马车停在了角落。他上前询价,对方自称是走南闯北跑货的,多少年春夏秋冬都在车里吃住,这马车说是他半个家也不为过。“这马车陪了我半辈子,要不是我儿子进书院的束脩还没着落,实在急着用钱,我也不会把它卖了。”老汉苦着张脸叹气道:“马也老了,拉不动什么重物,您给个三五两银子就行。”
休明给了他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对方窘迫地拿双手捧了递回他面前说:“客官啊,这个,实在找不开。”休明将他的手推回去,“笔墨纸砚、礼乐射御,处处是开销。收着吧。”
对方终于没再推辞,捧着那锭银子老泪纵横地给他磕了个头。休明也没拦着,在对方起身后道了句“快回去吧”,便跳上车辕,坐在那块钉得参差不齐的木板上,驱车回了城南的旧宅院。
他将破马车停在前院,施了个焕新诀,又在车舆中铺了几层厚被褥。虽然从外面看着还是过于简陋,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行之早上又给春娘喂了一次血,如今她呼吸平缓、容颜恬静。要不是他们二人都清楚她的伤势尚未治愈,单从表面看来,她就如同睡着了一般,甚至嘴角还带着浅淡笑意,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他把春娘抱进车舆安置好,钻出来想同休明一起坐在车辕上,却被休明止住,“这木板坐不下两个人,你在车里陪着她。”
行之刚伸出的脑袋便又缩了回去。
休明赶着马车出了院子。城中人多嘴杂,他们也不敢放开了使用术法,只能任由老马一颠一簸地拖着他们往城外跑。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城郊。休明见四下无人,往马车上打了一个隐蔽之术,又施了一个疾风之术,驾着马车腾空而起,朝灵界一路疾飞而去。
“休明族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灵界?”行之又伸出一个脑袋问他。
“只是跑到灵界的话,今日之内就可以。”休明答,“但鹤族族长尚未传回讯息,若期间耗费时日太长,你还需再喂她一次血。”
“没问题。”行之道。他坐回车厢,静静凝视身旁的春娘半晌,又拂开身侧的车帘,朝外看去。无数山水在他眼中飞速倒退,像一幅被人拖动的浩渺画卷。
“行之,你为何如此钟情山水?”他仿佛又听到春娘温柔地问。
“山有骨,水有魂。夫人你看,这卷中的山水,就像你一样温柔,我很喜欢。”他张嘴,吐出一串清甜的女声,像是个不知愁苦的天真少女。
只是双目却浸满了深沉的情绪。
60
此时的鹿族,如济长老前去客院为星罗诊脉,秋旻紧张地守在一旁。
“无碍了。”如济长老把星罗的手从绘了枝金银花的脉枕上移开,抬了抬眼皮道。
“如济长老。”星罗却伸手按住他欲收回的脉枕,组织着措辞问道:“若是有人失去了……嗅觉,可有办法治愈?”
“嗅觉?”如济长老沉思片刻,道:“鼻为肺系,心主五臭,而鼻道之气自脾而生,此三脏皆与嗅觉相关。有的人天生就不辨香臭,也有的人伤了鼻腔、伤了脑子、发了癔症,或是患了伤风,都可能会导致失嗅。你问的又是那一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