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皇帝今儿的意思,若仅仅是提醒自己不要和晋国公走得太近,倒也没什么可愁的。问题是沈彦钦听出了皇帝的另一层意思,他不想留晋国公了。
皇帝表面上说的是怕晋国公反,可沈彦钦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忌惮晋国公到底还是因为那个秘密。自从贵妃死后,他一直害怕这个昔日旧臣会站在自己的对立,把自己曾经的不堪道出来。更害怕沈彦钦知道越国的一切,仇恨自己,甚至报复。
沈彦钦暗笑,这个精明算计了一辈子的男人,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仇恨笼着。没了晋国公又如何?自己早晚会把真相公之于众。
可如今要紧的是,他不能让余氏一族有危险,他答应过妻子。
他若帮晋国公,儿子受威胁;他若为儿子坐视不管,余氏一族很可能身处危难。无论帮与不帮,最后伤心都是妻子。
这道题无解。
不过在程兖看来,这道题太容易选择了,简直不该犹豫。自然应该保孩子,宝儿是沈彦钦的嫡子,也是他越人之后,那晋国公是什么?是越国的仇人,手上浸着越国人的血。
兵不血刃,连心思都不用花,看着他们自己斗,两败俱伤,到头来受益的就是宁王。晋国公若是没了,就像皇城没了城门,不攻即破,这还用考虑吗?
“如今形势,有利于殿下,殿下还要犹豫吗?”程兖望着仍阖目锁眉的沈彦钦道。
沈彦钦深呼吸,坐直了身子,看着笔山旁的那盆玉簪花,许久不语。白皙莹缜的手指在高几上扣着,一声一声地,好似扣在程兖的心。他明白沈彦钦在犹豫什么,必须让他正视自己责任。
“殿下,隐忍了这么多年,万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功亏一篑。”
程兖话刚落,扣桌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觉得一道寒光射过来,他一抬眼就遇上了沈彦钦冰冷的眼神。他心一惊,顿时脊背冒了汗。余竞瑶是他的死穴,自己就这么鲁莽地点了上去。不过想到越国的几十万人和萧氏一国的仇,他不后悔。
“你再说一遍。”沈彦钦看着他,脸越来越沉,眸子里的深邃愈加骇人。
程兖收回了目光,却把脊背挺得笔直,耐着心惊,提高了声调道,“我知道殿下顾忌王妃,可此刻是非轻重,殿下应该清楚。”
余光里,对面的人静止了一般,连呼吸都没了声音。程兖忍不住看了一眼,沈彦钦还在望着那花,只是目光冷漠如霜。
“枷锁……”他沉吟着,苦笑了一声,甚是凉薄。随即起身,看都没看程兖一眼,走了。就在要出门的那刻,他顿了住,回首看着程兖,清冷道,“程先生放心,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过我的家事,也无需你来过问。”说罢,甩开衫裾,踏出房门。
程兖长长地吐了口气。家事?他还知道自己的家是哪里吗?没有余竞瑶之前,萧氏一族包括越国人都是他的家人;有了余竞瑶,他的家人只有两个,女人和孩子。何时起他也贪恋这些尘俗了。
他娶余竞瑶的时候,程兖觉得他需要一个身份掩护;他体贴余竞瑶的时候,程兖觉得这是他有颗为善的心;他爱上余竞瑶的时候,程兖觉得他也需要关怀;可他如今要为余竞瑶放弃自己复仇的责任,这如何都不能容忍。
程兖想到那个笑容艳艳的王妃,他也喜欢这个处处为宁王着想的姑娘,只可惜她是晋国公的女儿。如果一开始,发现她跟踪沈彦钦时,没有因为沈彦钦的心软而手下留情,那么此刻也没这么多是非牵绊了。如今都晚了,余竞瑶像颗种子在宁王的心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脉络相通。王妃在,宁王在;王妃不在……
程兖无奈,摇了摇头,退出了书房。
沈彦钦回了内室,余竞瑶已经陪着孩子睡着了。她侧对着宝儿,一只手臂伸开护在宝儿的头顶,一只手还轻轻搭在宝儿的小腿儿上。
他躺了下来,默默从身后抱住她,把她伸出去的手拉了回来。余竞瑶醒了,睡眼惺忪地回首看了一眼,含糊道,“殿下回来了。”
“嗯,累了吧。”他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鼻唇在她后颈摩挲着,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木兰香气。
“还好。”余竞瑶被她弄得痒,缩了缩脖子,又把宝儿的小被子提了一提,才转过身来,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口。她刚一抬起头,便撞进了他幽邃的深眸里,目光殷殷。还没来得及问,他蓦地吻了下来,死死地封住了她的唇,把她想说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这一吻猝不及防,猛烈霸道得像似宣泄,余竞瑶的舌无力抵抗,任他搅动着,侵占,掠夺,吮吸……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恐慌,他第一次因误会醉酒,把自己压在身下的时候就这样吻她的,连唇都是一样的冷,冷热相接,带着苦涩,绝望辗转厮杀……
余竞瑶快窒息了,喘不上气来,憋红了脸手脚开始挣扎。无奈他来势汹汹,扣着她的后脑把她压在了身下,她动弹不得。心慌意乱,情急之下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血腥味登时冲浸了二人的口中,刺激味觉,让大脑醒了过来。
沈彦钦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妻子正拧眉瞪着自己,红唇肿胀,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沈彦钦,你干什么!”
她心情复杂,双眸莹莹含泪地盯着他。沈彦钦猛然回过神来,手肘撑在她两侧,双手捧住她的脸,眼神惶恐地看着她,疼惜地抚着她嘴唇喃喃着,“对不起,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