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被吊着双手,呜咽了起来。
秋风凄紧,身后百尺金楼黯然冷落,瞬间挥散了一层红粉,只剩一个外强中干的红粉壳子,大厦将倾。
“来人,将郑伯放下来。”
随着这一声吩咐落地,很快身后按剑而立的禁卫越众而出,将捆着老郑伯的骂声用刀砍断,吊了足足办丈高的郑伯摔在地上,臀摔得肿痛不止,他抖了抖广袖衣衫,对那两人呼喝道:“还不给寡人解绑?”
砍断绳子的禁卫走来,将郑伯的后背一推,老郑伯登时摔倒在地,禁卫冷笑一声道:“还当自己是这郑国之主么?”
郑伯横了这人一眼,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蔺华身边一个蝼蚁都能对他跳脚叫骂,郑伯骂骂咧咧地长出气,蔺华走了过来,长剑缓慢地举起。
这时郑伯的脸色才变了,“你要弑父?”这声音已经颤抖。
“呲——”一声,绳子应声而断。
郑伯诧异地睁开方才紧闭的浑浊的老眼,一瞬间苍白憔悴了不少,蔺华温润的眼眸澹然地上扬,“毕竟是郑伯,”他的手指抚过血液凝固的剑刃,背过了身,“将人拉到羑巷。”
“诺。”
老眼昏花的郑伯就这么被两个人架了起来拉下去了。
蔺华复回转身,提着剑徐步走了进殿,漆金的阁楼,他一步比一步更重,流光辉煌的金殿,那御座之上的龙椅,雕镂着累世汇聚的灵气与精华。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
原本无人跟进来,此时镂空的紫金帘后,飞奔出两个衣不能蔽体的女子,显然是承欢过度,窈窕玲珑的娇躯满是红痕淤青,双眸楚楚,娇喘微微地俯低了身子,刻意露出那隐约汹涌的胸上沟壑,那引人采撷的柔软红润。
一眼便知她们作何打算,蔺华冷眼撇过,一脚踹翻了一名宫人,那人吃痛“嘤咛”一声仰面而倒,另一人也花容失色,急忙缩了缩身子后退了几分。
她们还以为子肖父,公子华必定如那个老不中用的郑伯一样眷恋美色,熟知……
蔺华负手而去,“腰斩。”
“诺。”外头有人应了一声,随即步入殿内,两名宫人脸色惨白如雪。
被拖出宫门的最后一刹那,她们看到上阳君俯低了身体,那修长如闪光的手指,轻轻地碰到了漆金的龙椅,那一瞬间,沉凝的背影,永世万载独矗一般孤岑,郎绝独艳,世无其二的好容姿,便隐没在迷蒙浩漫的金光之中了。
郑国王室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东宫的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
消息不胫而走,转眼间各国都得到了消息。
没想到这位隐忍不发的上阳君竟一直韬光养晦、厉兵秣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打得郑国连求救的时机都不剩,绝杀了个干净利落!
一时之间,天下的国主和公子都想结交这个新任的郑国之主,一时之间,天下已无人不知蔺华大名!
“好机会来了。”咸阳宫里高座之上的秦王,连着一个多月,备受东北边强晋扰边之困,斗了这么久没讨到一点便宜,就提心吊胆,担忧楚国趁机取他旬阳,如今郑国有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主宰,便等于在秦国南境的城墙上多铸了十丈。
如今有了更强的郑伯与他东西而对峙,共御南面强楚,秦王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他眼下就等着那桓夙和蔺华二人虎斗,或者略施小计,待他解决北边晋人之患,郑楚忙乱之下便能趁势轻取郑国三城。
当然秦王还记着与桓夙的盟约,那时候为了抵御晋国,他们歃血为盟。桓夙理应出兵助他抗晋,如今楚侯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寡人也不必顾忌失信了。”
秦王肃容冷峻,暗中如是道。
这如意算盘打得响,以至于齐卫都起了与秦国的结盟之意。
此时,楚王宫的婆娑园,经一夜的如晦风雨,满院墙娇媚盛放的秋牡丹凋零了大半,残艳萎靡,恹恹地被风打去枝蔓。
桓夙早已扣押了小泉子几日,这个以下犯上的宦官,敢在他所用之物之中投毒,暗害他未出世的孩子,其心可诛,桓夙也不对小泉子用极刑,他是个自幼入宫,断了子孙根的软骨头,上了刑棍便匆忙唯恐不能详尽地招认了。
“原来他真是上阳君,不,郑伯的人。”孟宓想到那个白衣出尘的蔺华,如今已是铁腕冷血的一方君侯,便有些感慨。
她眼中的落寞在桓夙这里被放大了数倍,很快,楚侯便没了审人的心思,将自己的王后横了抱回寝殿,此时孟宓已有了三个月身孕,除了渐渐显怀之外,有些禁忌也放得开了些,楚侯毕竟年轻力盛,孟宓和他两情相悦,夜里耳鬓厮磨,难免不会发生令人兵荒马乱的意外。
昨晚一时收放不及,孟宓竟被折腾得晕过去了,连一贯冰冷不近人的楚侯都慌了手脚,大半夜披衣下榻,正要去将那群不顶用的老御医召入宫中,但由于这群人素来没在楚侯面前留个好印象,孟宓的事对他而言都是大过天的不得马虎的大事,便转而羞愧地将师父请入了寝殿。
微生兰隔了帘子诊脉,始终沉凝如水的面容起了一缕波澜,看得楚侯更是大不自在,好容易看完了,微生兰长身站起,对桓夙叹了口气,“大王。”
桓夙后退了一步,耳梢薄红如云,转眼举步便出去了。
一时莫名的微生兰大人,便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说,过了不久,楚侯又面色如常地走了回来。
微生兰才又叹道:“大王要节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