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蔺霁走过来,将她滑落了一半的棉被捞了起来,“不睡了?”
殷殷微微欠起身,躲进他的怀里,蜷缩起来,宛如一只受伤的惹人怜的幼兽,蔺霁问她:“方才在楚营里,你说,我真好,是什么意思?”
殷殷瞬间脸色薄红。
原来他听懂了,殷殷还以为他不知道。
她不知道,郑国的公子霁在这方面多年来可是无出其右,不说郑国方言,秦国、楚国、卫国、中山国,都难不倒他的。
她方才睡着前,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带着一点点少女的羞赧和窃喜,甜蜜地娇嗔:“你真好。”她只是没看到,蔺霁瞬间上翘的薄唇,和那朗朗昭然的笑意。
殷殷无措地绞手指,“你知道的。”
她又羞又窘,蔺霁不忍心欺负她,便微笑着说到了别处,殷殷问了怎么会到楚国,听到他说方才和楚侯谈过话,便好奇地问:“楚侯要抓你做什么?”
印象之中的桓夙,算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她不大相信桓夙会对蔺霁不利。
蔺霁淡淡道:“他有意平定边患,让蔺华下位,我做郑伯。”
时至如今,说到蔺华,殷殷只是紧了紧自己柔软的手臂,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昨日种种譬如南柯,可时想起来还是带了一丝苦涩和不甘心的,蔺霁抚着她的长发,“怎么了?”蔺霁的薄唇浅浅地吻了下来。
殷殷问:“你怎么答复楚侯的?”
蔺霁眼色一暗,嗓音哑了下来,“他让我当郑伯,是想借我的手控制郑国,让我的故国,成为楚国的附庸,成为一个边邑,到那时,国将不国了,我怎么能答应?”
殷殷抬起头,男人的眼角有微微的水光,却隐忍地噙着,殷殷胸口疼了起来,已经分不清是内伤还是外伤了,殷殷曾经是蔺华身边的易容高手,少女年华里耳濡目染了一些,靠着他的胸口,低低地说道:“如果不答应,如果郑国强攻,如果郑国在举国之力出动的境况之下败了……”
话音未落,她察觉到倚着的一方胸膛,一个深深的起伏。
殷殷美眸含水,盈盈地看着他,“公子,世事,从来都不由人选择的。”
他低下头,目光冰凉,“你说得对。”
他没有选择。
在蔺华如同蚍蜉撼树的愚蠢之举下,郑国的完卵,要如何存留?
蔺霁没有说话。
此刻,雪花扑入帘下,刹那空寂。
远方的山河,将永不瞑目。
“大王。”桓夙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方才蔺霁转身就走,一句解释都没有,他本想遣人去问询,但这种事终究是不如亲力亲为显得有诚意,这场交易不能达成,一定是中间缺了某种信任。
桓夙仔细想了想,才发觉自己犯了兵家大忌,竟如此草率地要与此时手无寸铁的蔺霁定盟。
对方怎么可能会应许?郑国对他而言,是脚下滋养民生的神圣的国土,而桓夙如今所为之事,在他看来,是对郑国的侵犯。
他是郑国的公子,傲骨堂堂,怎么会应许?
桓夙有些懊恼,将眉心揉散了又拧结,直至枳走入王帐,他在外头站了许久了,唇色紫红,桓夙多看了一眼,便吩咐下人替他取一件厚实的冬衣,枳披着厚重的铠甲,通红的手握着戟,进帐时已经交给了守卫的甲卫,听了很久,枳有些奇怪,但不敢问。
原本他只是冻得厉害,枳在秦国待了很久,但似乎都捱不过今年冬天的冷,没想到母亲口中春暖明媚、丝软霞轻的楚国,在冬日里照例是这样的光景,枳道:“大王,这雪,还要下多久?”
桓夙皱眉,“孤不知。”
这种事在楚国有太卜做,但他眼下不能随军,军中通晓天文的不多,桓夙没留意这个。
“嗯,孟宓姊姊在秦国的时候,总是南望……”枳见桓夙沉着一张冷凝的俊脸,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枳尴尬地笑笑,也许姐夫会对姊姊的事情有兴致呢,果然,桓夙的手顿了少顷,枳笑眯眯地说道:“她心里惦记在楚国的人,却口是心非地不说,但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是的。”桓夙虽然没听到孟宓说孩子想念父王这种滑稽的推脱,可是他知道。
“那,她想过我么?”
枳单纯地眨眼。
但这眼神过于纯粹和单纯,桓夙皱眉,竹简敲在案几上,“不会比孤多了。”
小气的姐夫。枳吐吐舌头。
前些日子,桓夙命人在南明城外做了些动静,此时南明东西的月城与繁城,都在屯兵屯粮,枕戈待旦,虚虚实实,想必已经让郑国的军队焦头烂额了,至少桓夙是如此以为,但是桓夙翻阅今日上呈来的奏报,却禁不住眉心暗结。
不是蔺华。
率军南下的竟然不是蔺华。
原来是齐国的公子民稷,那个在三王宴上以一个形容肖似母后的人羞辱他的齐国公子,原来他以为此人有几分雄心,没想到竟然乖乖跳了蔺华的圈套,做他阵前的一柄刀……
好一个声东击西借刀杀人。
“大王,暗卫来报,未曾见郑伯踪迹。”狄秋来手底下的精兵良将都是楚国的精锐之师,但他竟然也得不到丝毫的消息。这便说明,那位行踪飘忽的郑伯,此时绝不在新郑,他曾是秦国谋士,有游说之能。
桓夙曾经驻兵旬阳,秦王对他有猜疑之心,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秦王是否会被蔺华说动,暂且尚未可知,但是,秦王生性多疑,又有独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