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一样画风格外的与众不同:“雪狼皮十张?这竟是狼皮?原来这世上居然还有狼是一色雪白的?”
狼有灰、褐、黄诸色,可纯白之狼却是甚少现世,除却深山猎户偶有遇见,似宝玉这等贵家子便是闻所未闻。黛玉本也当是如此,无奈搭上一个爱狼如痴的赦生,隔三差五总要把他那头“皮毛色泽如雪触之如绵、扑食猎物时凶悍无匹、居家旅行还可当床睡当被盖当暖炉靠、头上还有两只角”的雷狼给心爱的姑娘显摆几句,自然是见怪不怪。
这一大箱的雪狼皮究竟是何人所赠,一猜便知。大抵赦生的思维,也不管于一名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而言狼皮是有多么的不合气质,只想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倘使能够围着自己同样心爱的狼皮,便与两人近在咫尺相依相偎无异。
古来文人雅士倘使分隔天涯两端,常会长望天际皓月,留下那“天涯共此时”的佳句;或是对花寄情,设想绮窗前的伊人是否也在望着那一枝艳色寒梅思念着自己。如今赦生以狼皮传达情意,倒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
此乃绒毛控特有的浪漫。
不知何故,宝玉总觉得黛玉面上有一霎时掠过了淡淡异样的神情,似是忍俊不禁而笑却又于将笑未笑之际强自忍住,可两颊依旧生出淡胭的晕,便如为那破晓霞色轻轻点染的明珠秀玉,殊艳不可方物。
他看在眼里,不觉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文卡了,再不码点字,估计作者菌就真成咸鱼了囧
☆、错轨
惊蛰未至,梨花未露,芭蕉冷翠,竹影婆娑于茜纱窗之外,投下一室柔而凉的光影。宝玉不知自己呆了多久,兴许是片刻,兴许是一刹,也许是一生之久,直到紫鹃的声音将他自痴想里唤醒:“锦乡侯府才来了人递帖子,说是他们家三姑娘要办诗会,请姑娘赏光过去呢。”
黛玉接过请柬看了:“来的人用那上等封儿打赏,跟她们说:三姐姐的雅集,我怎可不去?必是要早早赶过去的。你们这趟差事辛苦,留着喝茶。”
紫鹃答应着便出去了。宝玉素知锦乡侯与宁荣二府乃是世交,只是自贾代化、贾代善两位老国公相继去后,子孙日渐骄奢,锦乡侯家却是清谨守正,两家作风既相隔天南海北,相交之间便渐露出疏远的光景来。这一代的大公子韩奇平素与两府有所往来,但也仅止于点头之交,听说他家的女孩子亦是出类拔萃,奈何两家那点寡淡的交情,尚不足以让宝玉一个男子与深闺小姐相见,宝玉心中纵有遗憾,也只能徒呼奈何。谁曾想黛玉倒先不声不响的与韩家姑娘有了交情?
黛玉吩咐罢,见宝玉呆坐出神,道:“别呆想了,是去年在赵府文会上认识的,她家家教甚严,她和她家小妹妹虽于诗词上天分皆是寻常,可那一笔气象端严的好字怕是还要胜出探丫头一筹呢。”
宝玉不禁点头赞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这些往来人情往年不是都由凤姐姐打理的吗?”
“她倒是想不摞开手呢,可她现下那个身子,哪里还能操半分心?”黛玉叹道,“如今大小事务都挪给了大嫂子、三丫头和宝姐姐她们管着,她们手生,我也不好再拿自己的事噔叨她们,索性便回明了外祖母,以后我的一应事务,无拘大小,尽数转来潇湘馆由我自理。你只看着我这儿这会子乱得紧,却不知隔几天林家的账目送来,那时才是大乱特乱的时候呢。”说着想起一事,向雪雁道,“方才那箱皮子挑小的做个坐褥出来给我,其余的好生收着,别和别的混了。”
紫鹃听到奇道:“姑娘素来不是嫌这些皮啊貂啊的气味不好,不是冷得狠了轻易不肯上身的吗?况且天气眼瞅着越来越暖和,纵咱们屋子阴,也用不了多久啊?”
黛玉轻轻一啐:“我便是想要,你还要嚼舌根?”
紫鹃笑出了声:“不敢、不敢!”
见黛玉絮絮的说着,比之昔日凤姐理家时正颜厉色的威严之状,自另有一番轻描淡写举重若轻的从容,宝玉心里忽然有些发闷,似乎有什么改变于不经意之时已然发生,偏生他自己却一无所觉,只呆呆的守在那纯然而烂漫的原地。
他摇了摇头,眼见潇湘馆的人各有各的事要忙,没空照应自己,只得闷闷不乐的回去。想到杏榜放榜在四月,可殿试也在四月,家里断不容他一路嬉游到放榜再重新温书,算来算去,至多到三月初,他的好日子便要结束。然而素日忙惯了,陡然一闲下来反而心慌,黛玉忙于梳理林家的家事,李纨、探春与宝钗也要打理荣国府的事务,姐妹们各有各的事去做,那海棠诗社也不必指望有人作兴了。出门喝酒取乐?他自被逼科考后便与旧时的那一班狐朋狗友疏于联系,此时忽然要凑了去也觉没趣,新结识的那一拨文章朋友又着实板正得令他望而生畏,和他们说话还不如窝在怡红院发呆有趣……
百般无聊之下,终觉无事可做,宝玉也不唤丫鬟磨墨,自己磨了墨、铺了纸,提笔半空出了半晌神,终于在写下了“顽石疏”三字,想了想终觉太过文气,当即勾掉,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