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不理他继续走,过了没两分钟宋知良又忍不住了,问出他憋了一晚上的疑问:“跟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啊?为什么任奔奔这么怕他?肯定是个大人物吧,难道是比任奔奔高一级的校园大哥……”
西野被他问得有点烦,宋知良这个弱j-i没有一点书呆子的自觉,本质上好像是个话唠。
“这么厉害的人,西野你怎么会认识啊?”
这句话猝然跳入耳中,明明是平常的话语,西野放在衣兜里的手却收紧了。
宋知良只是单纯地提出疑问,这句话说过之后就也没往心里去,继续猜测着:“任奔奔已经够嚣张了,那个人岂不是更可怕……”
他仍在说着什么,西野却好似被那句话缠住了。那样的人,西野你怎么会认识啊?在外面的任何人看来,他们能有交集都是不可思议。
宿舍里没有人,西野去洗了澡,有些烫的水从头顶上浇下来,打在脊背上,有点疼,他却没再去调水温,在不间断的水流和浴室的蒸汽里捂住了脸,半晌大力揉搓了一番,面上已经是一片近似麻木的平静。
半夜惊醒的时候,他有几分钟手脚冰冷,动都没法动,整个身子僵硬得宛如一截枯朽的老木,一动就要折了。
过了半天,疯狂跳动的心脏才逐渐平息下来,他试着蜷了一下腿,身体仿佛才在这个动作里活泛过来。胳膊搭上心脏,那里泛着疼痛,不剧烈,却尖锐,丝丝缕缕地缠绕着。
窗帘没有拉,外面有灯光映进来,西野能看到墙上模糊的光晕和影子。他在寂静的昏暗中睁着眼,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盯着虚空的一点,满眼的空荡。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逼仄的房间,也是这样的寂静,只是满眼的亮光,世界白得骇人。他蜷缩在角落里,等着命运的脚步踩下。
宋知良也没有那么早离校,据说是要为考研准备,从这个学校要考出去太难了,他对这点意识得挺清楚,准备得也早得多。
他昨天晚上到最后终于极不容易地注意到了西野不耐烦的情绪,所以接下来也没敢再去往他身边凑,只是在西野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敲门进来往西野桌上放了一大块烤红薯,不等西野再塞回去就一溜烟跑个没影了。
热腾腾的红薯散发着冬日的暖意,然后在桌子上渐渐把热气散净,又浸透了凉气,最终被完好地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晚上宋知良又来的时候,西野没让他进,门只半开着,面无表情地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
宋知良一直以为自己和西野已经是朋友了,又一门心思地觉得西野那天帮他解了围,完全没有意识到在那个过程中西野并不想沾身的想法,只当他是内热外冷的性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但他一转眼看到了垃圾桶里面那个完整的红薯,眸子闪了闪,再看西野的眼睛,没有一丝的暖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厢情愿。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宋知良有些受伤,西野是真的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流。
他把手里的纸袋提了回去,恨恨地三两下吃完了一盒蛋挞,什么味儿都没品出来,决定明天就回家,让什么大学的第一个好朋友见鬼去吧。西野那人,活该没朋友。
西野接到齐屿电话的时候,刚刚从店里出来。天上又飘了些雪花,但不大,缠缠绵绵下了个把小时也没在地上积成气候,只在枯草堆和冬青树上有一层细弱的白。
从店里出来没两分钟身上的热气已经散得一干二净,西野掏手机的手在寒风里僵硬得有点不好打弯,指甲上泛着一点点紫。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在一处路灯下站定,稳了呼吸,这才接起电话。
“西野,我是齐屿。”齐屿的声音在周围的飘雪中显得有些虚幻,西野靠到旁边的花台上,嗯了一声。
“工作结束了吗?”
“嗯。”
齐屿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没打扰你就行。”
西野闭上了眼,有雪打在脸上,带来凉凉的触感:“没有。”
“你什么时候休班,找个时间来履行我们的约定,我还真挺想知道谁能赢。”到后半句的时候语调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约定、约定……这两个字带来的不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西野越来越觉得刺耳。
拿着手机的手指攥得泛了白,指关节处有干涩的紧绷感,他开口道:“齐屿,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的人似乎没料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下,没说话。
“不就是有一场架要打吗?随时都可以,打完之后,希望你们不要再找我,你,还有任奔奔。”
他的声音极度冷硬,跟之前的淡漠还不一样,每个字吐出来都带着锋利的棱角。
那边没有声音,西野不想再说下去了,直起身想掐断电话。
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了,几米之外的路灯下,齐屿在那里站着。雪下得大了些,密密地在他身周飘飞,恍如上次见面时最后那个雪中的背影。他也没有打伞,雪落在头发上,便化成了小水珠,在灯光照耀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齐屿挂断了手机,从灯下缓步走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仍旧是一片暖煦的温雅。西野移开了视线。
齐屿先开口了,他指了旁边一家店:“别误会,跟几个朋友在旁边吃饭,正好看到了你。”
西野指甲掐进了手心,他没说话。他的视线低垂,从齐屿的角度来看,很像不耐烦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