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屿出门前,父亲问起他交学费的事,他随口说自己去交了。父亲问他哪来那么多钱,梁屿如实汇报,钱都是谢潮声给的,然后掏出钱包将另一张银行卡递给父亲,说这是叔叔给他的,找不到机会还回去。
父亲很紧张地追问前因后果,得知是几个月前的事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把银行卡掰断了扔进垃圾桶。
梁屿看到父亲的举动,仅仅只是皱了皱眉,他不理解父亲为何一副盛怒的模样。父亲对他说,我的儿子不会用这种垃圾的一分钱。
梁屿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他将钱包放回兜里,说叔叔给的你掰断了没关系,但是老师给我的你不能动。
梁父没好气道,用吧用吧不会动你的,有人替我养儿子我求之不得。
梁屿露出难得的笑容,他对父亲说,等老师回来,我就告诉他你答应我们了。
梁父下意识想反驳,但脑海里刹时出现向他九十度鞠躬、被他用茶壶砸也不躲避的青年沉默的样子。
茶馆见面那次,他讥讽谢潮声贼喊捉贼,没安好心。谢潮声从头到尾的表情都很平静,只说了句,看得出来您是真的关心他,我就放心了。
梁父更是恼怒,说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我。
谢潮声说,您别多想,无意冒犯您,我今天来只为了确认这件事。
梁父愤怒至极,他质问谢潮声,你别告诉我,你过来就是为了确认我这个父亲当得合不合格。
谢潮声脸上浮现出些许歉意。
谈话到最后不欢而散,谢潮声告辞之前,梁父问他,如果你对我这个父亲感到不满意,你会怎么做?
谢潮声笑了笑,说,如果我确认你们都不是合格的家长,那么,我会带他走。
梁父故意激怒他,法律只要求我抚养他到18岁,他已经满18岁了,按理说我完全可以不管他。
谢潮声说,您可以不管他,但我不会。
梁父不打算告诉梁屿他跟谢潮声之间的对话,尽管他知道梁屿有多伤心。他会把这些话跟那件每每想起就令他气愤不已的龌龊事一起,永远烂在肚子里,谁也别想染指他儿子。
梁屿请杨芮吃了顿午饭,饭后他说想随便转转,借口让杨芮先回学校。杨芮狐疑地盯着他看,最后梁屿还是把人带上了,他想去的那个地方,他也需要有人陪着才行。
坐上一趟公交车,到站下车,梁屿带着杨芮走进一个小区,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小径上。在某些地方他刻意放慢脚步,例如第一次来这里坐过的石凳,那时谢潮声背起胃疼的他回了家。又例如他们最后一次拥抱的拐角处,还有那盏一闪一闪的路灯。
梁屿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回他们两人的小窝,偏偏敢来这里转悠。明明这个地方也说不上是他的家,他作为鸠占鹊巢的那个人理应愧疚才对。
但是那套三居室的每个角落,都见证着他跟谢潮声的点点滴滴。卧室的大床记录着他最初的情动,客厅的地板就是他们的伊甸园,他们躺在上面,就像亚当夏娃抵抗不了jìn_guǒ的诱惑那般,他们同样拒绝不了r_ou_体欢愉。
饭桌上方的灯光,也许比他们还清楚,彼此一共分享过多少顿早餐晚餐,又是多少个相伴的日夜。
杨芮看他在楼下徘徊,问他想去哪一栋楼。梁屿说,哪也不去,我们走吧。
往回走,在狭窄的小径上,梁屿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梁音迟。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把这个名字记得那么清楚,以及她的脸,看到的第一秒就认出来了。
谁知道梁音迟也认出了他,走到他面前时停下脚步,没说话,只打量了他一眼。靠近了看,梁屿才注意到她始终用手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瞳孔瞬间放大,梁屿惊诧地抬头,看到梁音迟微笑的脸。
“能帮个忙吗?我提的东西太重了。”梁音迟示意他看手上的购物袋,满满两大袋东西。梁屿木然地接过两个购物袋,转身让杨芮先回去,然后他跟着梁音迟,往他们旧居的方向走。
进了电梯,梁音迟说:“怎么来这里了,你们谢老师现在可不住这里。”
梁屿站在她身侧的位置,说:“我知道,他去援疆了。”
梁音迟略微有些惊讶,回头看了眼梁屿:“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梁屿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上升的楼层数刺激着他的神经线,就快要到他们的旧居了。电梯叮的一声,梁屿同时开口:“您知道我是谁吗?”
梁音迟率先迈出电梯,找出钥匙开门。钥匙c-h-a进锁孔,梁音迟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说:“我知道啊。”
“但有错也是谢潮声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跟一个未成年人计较。”梁音迟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她打开门,招手让梁屿进来,指挥他把东西放在鞋柜上方。
“我成年了。”梁屿说道。
梁音迟似乎很诧异:“看不出来,你面相显小。成年了也好,谢潮声犯的错误还少一些。”
“要进来坐一坐吗?”梁音迟换了拖鞋,看着站在玄关处的梁屿,她顺手打开鞋柜,指着一双蓝色拖鞋道:“你穿那双,你的老师穿过的,走的时候也没带走,留下一堆垃圾给我清理。”
梁屿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客厅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但透过敞开的卧室大门,可以看到卧室的格局完全变了个样。
梁音迟在沙发上坐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梁屿的神情。梁屿匆匆移开目光,也在沙发上坐